孙策军精良的装备体现出了优势,受伤的人少,重伤的更是屈指可数,没有人丧命。随行医匠赶了过来,将重伤的士卒抬到后阵包扎,轻伤的则现在处理。受伤的人少,他们的工作也比较轻松,处理完毕,提着药箱,有说有笑的退回后阵。
还没有接战的士卒看不清前阵的形势,可是看到医匠神态轻松,被抬回来的人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损失非常有限,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耐心地等待着轮换的机会。不过看这架势,没有半天时间怕是没机会上阵。
全柔坐在马背上,看得比普通士卒清楚,见鲁肃的战旗一通鼓战罢不仅没有松动,反而更加严整,不禁咂了咂嘴,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
“又是一个对手啊。”
旁边的亲卫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想笑又不敢笑。之前因为对征剿山越没信心,全柔被孙策临阵换将,太史慈仅用五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随即被孙策授予重任,全柔多少有点没面子。上次芍陂之战,他非常用心,小立一功,算是挣回一点脸面,现在又看到鲁肃后来者居上,他刚刚缓解的压力又增大了。
孙策部下高手如云,一个赛一个的能干,不卖力气,就只能看着别人升职。
身为吴会人,孙将军的子弟兵,难道还要被一个淮泗人比下去?全柔能忍,他们也不能忍啊。
指挥台上,郭嘉放下棋子,不甘心的咂咂嘴。“刚才还是不劝你好,难得有个赢棋的机会,又从手边溜走了。”
顾徽展颜而笑,瞥了郭嘉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身为将军的乡党,我虽不能提刀上阵,也不能给将军抹黑。”
郭嘉哈哈一笑。“子叹,我可不是你的敌人,你这么说可不利于团结啊。”
顾徽笑道:“是我失言了,还请祭酒海涵。祭酒,再来一局?”
“好,再来一局。”郭嘉一边收棋子,一边说道:“子叹,你这定式是不是蔡伯喈所授?”
顾徽含笑不语。围棋开局有定式,其中的奥妙是高手的不传之秘。蔡邕是全才,他的围棋水平很高,自创有定式,顾雍是蔡邕的亲传弟子,学了一些,棋艺突飞猛进。他求了很久才学了一两招,当然不能轻易告诉郭嘉。
“我有一种感觉,你的优势全在开局,棋力并不比我高,对局时间越长,落子越多,我的优势越明显。”郭嘉重新落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由纵横十七道增长到一两道,我就有赢你的机会了。”
顾徽眉头微颤,忍不住说道:“郭祭酒,你的胜负心太强了,这有违弈道本心。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郭嘉噗哧一声笑,撇撇嘴。“屁话!不争胜负还有什么意思?与天争命,与地争势,与人争胜负,其乐无穷。”他顿了顿,抬起头看了一眼交战的双方,又道:“不争是为了争,刘和开局虽好,战力却不如我军,拖的时间越久,我军胜率越高。”
顾徽点头赞同,暗自叹息。论下棋,他略胜一筹。论智谋,他不如郭嘉太多。
第925章 短兵相接
接连三通鼓战罢,淳于琼损失了两百多名弓弩手,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明明已方的弓弩手人数更多,箭阵更密集,声势更盛,却只是场面好看,每次休息的时候,自己一方都要拖下几十具尸体,受伤的更多,对方的阵地却没什么变化,依然射得不紧不慢。
淳于琼有点急了。他本想凭兵力优势取胜,现在看来,孙策的部下拥有更强的射击能力。他们的命中率更高,弥补了人数的劣势,而且军械优势也明显。他们打劫过葛陂军械工坊,比较过双方的军械,葛陂军械工坊生产的箭破甲能力更强,甲盾的防护能力也更好。虽然单独看起来差距并没有大到碾压的地步,在两军对阵时却有不可忽视的放大效应。
这应该就是己方伤亡更大的原因。
再这么对峙下去,己方士气会受挫,伤亡会越来越大。一旦弓弩手的优势被削弱,再想强攻就难了。淳于琼左思右想,决定采用短兵相接的战法,充分发挥兵力优势。
命令下达,战鼓声再起,四曲步卒越过弓弩手,开始冲击,强行攻击。
见淳于琼一下子就派上四曲士卒,鲁肃、董袭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下令迎战。弩手退后,弓手向前,进行覆盖式打击,随着一声声呼啸,一蓬蓬箭雨跃出,射向冲锋的将士。
这时候多一张弓就多一分力量,除了准备厮杀的长矛手、刀盾手,其他人能够拿起弓的都开始射击,鲁肃和他身边的亲卫也不例外,一箭接着一箭,嗡嗡的弦声不绝于耳。
箭矢入体,噗噗有声,血花飞溅,一个接一个士卒中箭倒地,短短的六十步距离成了生死关,很多人没能迈出这一步,还没短兵相接就倒在了地上,发起冲锋的四曲士卒冲到阵前的不足一半。
“杀!”幸存的刘和军士卒红了眼,举起环刀和长矛,冲了过来。
江东健儿依然沉默,刀盾手半蹲,左手持盾,右手持刀,身体藏在盾牌后面,用肩膀顶着盾牌,不看远处,只看眼前三尺,只要有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就出刀猛刺,然后用力拖曳,尽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口。长矛手前弓后箭,双手挺矛,身体微微前倾,长矛穿过两面盾牌的间隙,机械地一刺一收,干净利索,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冲锋而来的刘和军士卒虽然挥刀挺矛,全力劈砍刺杀,砍得盾牌咚咚作响,摇摇晃晃,却无法冲破盾阵,挤在一起,成了长矛手最好的靶子,接二连三的倒下。
比起箭阵对射,短兵相接更残酷,更加考验双方士卒的实力和心理素质。个人武艺再好也没用,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没有空间发挥,生死只在一线之间。攻破防守阵型,进攻方就可以获得更大的发挥空间。攻不破防守阵型,他们就是活靶子,迟早要死。
双方搅杀在一起,原本平直的阵型像波浪,扭动起来。
鲁肃一边射击,一边用眼角余光查看两翼的形势,当他看到阵型波动越来越大时,他放下了弓,拔出了战刀,大喝一声:“突!”
亲卫们齐声响应,手持弓弩射击的让在一边,鲁肃率先冲了出去,手起刀落,将迎面杀来的一个长矛手斩杀,随即又挥刀格开另一柄长矛,刀身沿着矛柄滑下,砍下了几个手指头,随即架在了长矛手的脖子上。鲁肃用力一拖,锋利的刀锋割开了长矛手的颈动脉,鲜血喷溅而出。
鲁肃的亲卫营大多是淮泗游侠儿,武功都不错,绝非普通应募的士卒可比,在鲁肃的率领下,他们杀入人群,迅速撕开了对手的阵型,突到他们身后,又返身大肆砍杀。攻击受挫的刘和军士卒被前后夹击,伤亡迅速增加,攻势更弱,转眼间就被砍倒一大片。
鲁肃的部下见状,发一声喊,同时向前挺进,开始反击。
战斗到此时,他们第一次呐喊,四百人的声音汇成一道,整齐雄壮,就像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的击在刘和军即将溃败的阵型上,更打在那些士卒的心上,很多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如猛虎下山的对手。
两百步外,赶到阵前的淳于琼也听到了这一声呐喊,心头莫名的一惊。他这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双方打了这么久,听惯了己方士卒乱糟糟的喊杀声地,却是第一次听到对方喊杀。
这些士卒居然冷静到这个地步,战斗这么激烈,还能一声不发?
两军交战,需要听战鼓声行动,不必要的声音越少越好,但人心都是肉做的,紧张的时候会不自由主的呐喊,既是互相联络,也是缓解压力,鼓励士气,无法真正做到令行禁止。生死之际,谁顾得上那么多。
但孙策的部下做到了。这让自诩征战半生的淳于琼很惊讶,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
他不敢怠慢,顾不上还有部下在前面厮杀,下令弓弩手压上去齐射。
急切的战鼓声响起,密集的箭雨跃上空中。鲁肃听到鼓声时,就知道对方要下毒手,不分敌我的杀伤,立刻下令举盾。他们刚刚举起盾,箭矢就破风而至,射得盾牌啪啪作响,就像下了一阵冰雹似的。
正在厮杀的双方步卒措手不及,不少人中箭。吴会健儿有精甲和盾牌保护,又站得远一些,只有数十人中箭,那些背对己方阵地的刘和军士卒损失就大了,几乎在一瞬间倒下一大半,剩下的人一边寻找保护,一边破口大骂。
箭阵还没结束,淳于琼又派出四曲步卒强行攻击。在战鼓声的催逼下,在亲卫营寒光闪闪的战刀威带下,四曲步卒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锋,冲向还没来得及重整阵型的鲁肃等人。
鲁肃看得清楚,一边大声下令,指挥弓弩手上前射击压制,一边还刀入鞘,重新举起了弓,看准五十步外正对自己的敌军军侯,连射三箭。
“噗!噗!噗!”三箭几乎同时飞至,一箭射空,一箭射在曲军侯的肩上,一箭射在他身边的掌旗兵胸口。曲军侯仰面栽倒,掌旗兵一个踉啮,也跟着扑倒在地,替补的掌旗兵抢过战旗,还没等他举起来,又是一箭飞至,正中他的面前。
替补掌旗兵倒地,大旗呼啦啦地倾倒,攻势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