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节(1 / 2)

策行三国 庄不周 3390 字 23小时前

“对啊,有了这两人,东莱人与有荣焉,到处高人一等,着实令人羡慕。曼才兄,你当努力,也为我们彭城人争点光。”

严畯心动不已,却不能说得这么直白,连忙说道:“仲嗣,你太客气了。令尊起家为太守,这份荣耀,何人能及?有令尊在,彭城人不会比东莱人差。”

“不然。”张承摇摇头,嘿嘿一笑。“孙将军对家父尊敬有加,这是事实,只是家父以政事为主,在军中没什么威信,可能还不如我从兄。我从兄掌管木学堂,打造战船,改进投石机,也算是有功之人。不过他算学略微弱一些,想做出《抛物论》那样的文章不是易事。”

张承转头看看严畯。“这件事,就有待曼才兄出手了。”

严畯心中震惊不已。他听荀谌说过巨型投石机和二千石大船——刘和愿意请和,和这两件利器有很大关系——却不知道这两件利器都是张承的从兄张奋主持打造的。但张奋却依然不能和徐岳比肩,那徐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孙策说,他如果把《潮水论》做扎实了,足以和《抛物论》相提并论,他原本还以为只是客套。现在听张承这么一说,似乎孙策并没有开玩笑啊。

这《抛物论》有这么大的价值?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岸,坐上马车,直奔徐岳的住处。徐岳住在工坊里,是一个独门小院,很宽敞,很安静。不过张承说,这是因为我带你来的,否则你连工坊都进不了。徐岳眼前看不到一个士卒,但他身边有郭嘉亲自安排的卫士保护,具体有多少人,连他也不清楚,这件事由郭嘉亲自负责。

严畯已经麻木了,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来到门前,张承上前扣门,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开门,正是徐岳的长子徐数。徐数平静地打量了他们一眼,看到张承,脸色这才多了几分笑容,从门里走了出来,拱手施礼。

“师兄,你怎么来了?”

张承还礼,指指身边的严畯。“伯元,这是我的同乡严君曼才,刚刚见过将军。他做了一篇《潮水论》,将军看了很是喜欢,让他来见令尊,与令尊切磋切磋,相互补益。”

徐数瞅瞅严畯,眨了眨眼睛。“我能先拜读一下吗?”

“当然可以。”

张承说着,冲着严畯使了个眼色。严畯连忙取出文章,又奉上自己的名刺。徐数接过文章,就着灯笼的光看了一眼,眼神一闪,随即点了点头。

“请二位稍候,我立刻去禀报家父。”

“有劳伯元。”张承很客气。徐数进门,掩上了大门,匆匆向里走去。张承对严畯笑道:“看来有戏。”

严畯沉默不语。他看到了刚才徐数眼中的神采,非常惊讶。徐数年轻这么小,也能一眼看出这篇文章的价值?这篇文章虽然是他亲手所作,但他还真没太把这篇文章当回事,一直以为是杂篇。到了平舆,却接二连三的得到认可,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一篇讨论潮水涨落的杂谈而己,最多当作谈资罢了,怎么会有这么重要?

过了一会儿,门里有脚步声响起,大门再次打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正是徐岳父子。徐岳目光在张承脸上一扫,迅速露出一丝笑容,张承还没来得及还礼,徐岳已经把头转向严畯。他抖着手里的文稿。

“这篇《潮水论》是足下所作?”

“正是。”

“快进来。”徐岳大笑。“一早就听到喜鹊叫,等到天黑也没看到客人,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却应在足下身上。快来,快来,我有事要向你请教。夫人,夫人,有贵客到,准备点吃的,我们要多谈一会儿。”

严畯没有心理准备,被徐岳拉得踉踉跄跄,径直穿过前院,来到堂上,又被徐岳拽进一旁的房间。院子里干净整洁,堂上也一尘不染,但这个房间里却凌乱不堪,到处是模型,到处是纸,有的纸上写满了字,有的纸上画满了图,有的却是一片空白。严畯一看,羡慕不已。这些纸都是上等南阳纸,他平时想买几张都舍不得,徐岳屋里却洒得到处都是。

第1157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岳将严畯拉到屋子中间,指着一个正在转动的模型,扬扬眉。

“你看,我这个模型和你的潮水论是不是差不多?”

严畯一脸茫然,跟进来的张承也满头雾水。房子中间有一个木制的模型,看起来并不复杂,一根丝绳,系着一枚铁球,正绕着中间的木柱旋转。丝绳从木桩中心穿过,拉起下面的一个权衡。严畯看不出和潮水有什么关系。

见严畯没反应,徐岳有些失望。他一转身,取过一枚铁球,手一松,铁球落在地上,“呯”的一声,吓了严畯一跳,惊讶地看着徐岳。徐岳捡起铁球,在手心抛弄着。

“你看,不管我将这个铁球抛多高,这个铁球最后都会落回我手里,对不对?”

“当然。”严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这个问题还要问吗?

徐岳挑起眉毛。“为什么?”

“为……什么?”严畯愣住了,瞪着徐岳,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还有为什么?这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徐岳盯着严畯看了两眼,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明显。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取过那篇《潮水论》,仔细看了看,晃了晃。“足下说,潮水涨落与明月运行有关,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月远在万里之遥,中间无一丝牵绊,却能影响潮水涨落?”

严畯一怔。他有些懂徐岳的意思了。月亮影响潮水,和铁球必然落地,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有着相似之处。只是他一时无法用语言表述出来。他眼珠一转,看到了一边正在转动的模型,忽然灵光一闪。

“徐君的意思是说,这明月与潮水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

“妙啊。”徐岳大笑,用力一拍严畯的肩膀。“难怪你能做出《潮水论》这样的文章,我想通这个问题用了几个月时间,你却能一语道破。年轻人,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严畯文弱,又没有准备,被徐岳一巴掌拍得横行两步,险些摔倒。徐岳连忙扶住他,连声道歉,说了两句,又兴致勃勃的说起学问来。“我研究抛物论,原本觉得已经研究透了,题无剩义。有一日,忽然又觉得不对,你说这世间万物,为什么不管抛多高,最后都会落回地面?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有一天,在院中散步,忽然睹明月而悟。既然世间万物都会落回地面,为什么日月不会?”

严畯已经彻底懵了。面对神情亢奋的徐岳,他无言以对。

徐岳见严畯半天不说话,知道他还没有领悟到这一层,不禁大笑道:“这是因为日月并非静止,而是在一直不停的转动。就像这个模型,如果这个铁球停下来,不转了,它就会被丝绳拽下来。如果开始转,它就会慢慢远离中心的木桩,转得越快,离得越远……”

严畯似懂非懂,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张承却没办法理解了,只能摇摇头,一脸苦笑。徐岳拉着严畯越说越来劲。严畯也慢慢跟上了他的思路,渐渐能插上话了。有了回馈,徐岳更加兴奋,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不时地用力拍打严畯的肩膀。严畯被他拍得东倒西歪,却浑然不觉,依然谈得津津有味。

“他们都疯了。”张承摇头道。

“这就是得窥大道的狂喜,未入道门的人是理解不了的。”徐数含笑说道。

张承忍不住啐了一口,撇撇嘴,以示不屑,暗地里却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

荀谌走进刘和的病房,站在榻前,看了一眼刘和的脸色,一声轻叹。

“将军节哀,现在真不是悲伤的时候。”

刘和无力的摆摆手,用湿漉漉的手巾拭去眼角的血泪。他的眼睛又红又肿,连日来的伤痛让他形销骨立,瘦得像个骷髅。“友若,什么事?”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刺人的粗砺。

“孙策有回复了。”荀谌看看手里的回书,犹豫着是不是要递给刘和。刘和有些意外。“严畯呢?他为什么不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