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节(2 / 2)

策行三国 庄不周 4198 字 1天前

听懂了鲁肃的提醒,董袭很惭愧,好胜斗勇之心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环顾四周,略作思索。“我们将步卒依沙丘立阵,居高临下。再将弩车部署在沙丘之间,在弩车前挖沟,立拒马……”

孙策重视战后复盘,也经常聚集将领议事,针对特定的敌人提出对策,甲骑是他非常重视的对手,就如何对付甲骑进行过多次讨论,军谋处和各营将领通力合作,有一些公认应该有效的办法。此刻董袭根据实际地形做出具体的实施建议,虽不敢说万无一失,却也切实可行。

鲁肃早就想到了这些,他只是想提醒董袭不要只顾着找高览报仇,忘了潜在的危险。见董袭说得头头是道,他连连点头。三人一拍即合,随即商定,由董袭向高览挑战,争取时间,一旦袁绍出动骑兵或甲骑,立刻撤退,鲁肃和全柔则抓紧时间立阵,随时准备接应。

董袭很感激,鲁肃既提醒了他,又给他留了面子。

战鼓声一响,董袭带着部下逼了上去。左右两翼各有一曲将士出阵,气势汹汹的杀向高览的左翼。高览见状,命令左翼迎战。捕獐山之战,他一战成名,现在已经是中郎将,负责指挥五千人。他升职,旧部自然水涨船高,原本麾下的几个都尉也跟着升为校尉,各指挥千人不等。左翼的校尉高蟠就是他的从弟,刚刚由都尉升为校尉,正是渴求立功之时。听到出战的战鼓声,立刻反击。

刀盾手举起了大盾,长矛手举起了长矛,严阵以待。弓弩手站在阵后,在指挥下开始集射。董袭的部下都手持大盾,又有精甲,互相掩护着向前突击。董袭一边注意高览阵地的变化,一边下令弓弩手上前掩护。这种规模的战斗变化非常有限,不会有太出人意料的变化,讲究的是曲军侯、屯长等下级军官的指挥水平和普通战士的战斗,在这方面,江东军优势明显,根本不需要董袭给予太多的关注,他只要留心别让高览调动优势兵力,对突击的将士形成局部的包围即可。

相比之下,他更关注远处袁军大营的动向。为了不让袁绍压力太大,第一时间出动甲骑,他甚至放缓了战斗节奏,让战斗看起来有僵持的可能。

高览有一定的统兵经验,也近距离见识过江东军,但真正与江东军战斗却是第一次。见董袭的部下虽然阵势严整,士气如虹,战斗力却不如预期,迟迟没能对左翼形成真正的压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他向中军发出了求援信号,但危险等级却不高,只是说明自己兵力不足,请求增援。

收到高览的消息,袁绍又派两名中郎将出营助阵,同时命令甲骑暂缓出营,做好突击的准备。一旦高览发出紧急求援的信号,甲骑再出击,扭转战局。

一万步卒赶到阵前,在高览左右列阵,缓缓逼了上去。安国中郎将张延见董袭正在攻击高览的左翼,便命令自己的右翼向前挤,增援高蟠,自己则率中军和左翼向前突击,直扑董袭本阵,准备将正在攻击高蟠的两曲江东军一口吃掉。

董袭看得明白,不禁冷笑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鲁肃和全柔的部署已经基本完成,反击的机会已经成熟,便命令击鼓,开始强攻。

战鼓声突然炸响,正在高蟠阵前的两曲士卒齐声怒吼。

第1461章 以快打慢

两曲江东军士卒在阵前与冀州军缠斗,看似打得热闹,实则一直留着力。这些来自冀北的将士原本很紧张,全力以赴,不仅挡住了江东军的攻击,不时还能反击,逼得江东军后退,心情都有些亢奋,觉得江东军也不过如此。冀南人居然会败给这样的对手,而且败得那么惨,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战鼓声一响,形势突变。刚刚还疲于应付的江东军士卒齐声怒吼,刀盾手用肩膀抵着盾,横肩猛撞,数面盾牌为一组,就像一面墙似的突然向前移动,动作整齐划一,发力劲脆,与他们对阵的冀州士卒猝不及防,被撞得连连后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江东军士卒又化横阵为纵列,穿过冀州军的缝隙,杀入阵中。刀盾手在前面开道,用盾牌接下冀州军的攻击,长矛手持矛趁隙突刺,矛头一闪便是血珠一串,片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冀州军士卒惨叫连连,纷纷倒地。

虽说场面上势均力敌,实际上双方实力相距较远。这些来自冀北的将士很不适合这中原的气候,穿着厚厚的战袍、沉重的甲胄,浑身上下早就没一根干丝,战袍被汗水浸透,更加沉重,战斗这么久,腿也有些发软,就像一堵摇摇晃晃的危墙。江东军不发力,他们还能支撑一下,江东军一发力,他们瞬间崩溃。

转眼之间,江东军连破两阵,两曲士卒像螃蟹的两只巨钳,势如破竹的向前突进,形成了对高蟠的夹击。高蟠刚刚还有些得意,觉得董袭不过如此,高览当初如果听他们的建议,主动向七虎涧发起进攻,说不定现在就是会师新郑了。见江东军突然杀到跟前,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击鼓,求援!”高蟠一边大声喝令,一边拔出战刀,准备率领亲卫迎战。江东军突击太快,已经到了跟前十余步,能用得上的只有他的亲卫营了。但他的亲卫只有百人,未必能拦住住这些江东士卒太久。

他的预感非常准确。求援的命令刚刚出口中,他就看到对方阵中有几名弓弩手举起弓弩,正一脸狞笑地看着他,就像猛兽看着猎物,吓得他一激零,一边缩脖子,躲在亲卫身后,一边尖声求援。

“护卫——”

“嗖嗖嗖!”羽箭破风声不绝于耳,高蟠的耳边不时传来亲卫中箭的惨叫声,吓得心跳如鼓,所有的雄心壮志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如何才能保住命。

“求援,求援!”高蟠连声大叫。

传令兵一声接一声的大喝,将高蟠的命令传出去,掌旗兵摇动大旗,鼓手将战鼓敲得如雨点一般,紧张的情绪由高蟠的阵地向四处传播,不仅高览看到了,正在向董袭阵地的张延也看到了,不禁心中一紧,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董袭是谁?捕獐山一战,他翻越两座山头,袭击正在建立强弩阵地的韩荀阵地,杀伤甚多,袁绍杀了负责阻击他的校尉,高览这才有机会上阵。听荀衍说,此人在颍川时还正面迎战过匈奴人去卑,杀得去卑丢盔弃甲。面对这样一个猛将,自己难道不应该持重一些,据阵而守,等他来攻吗,怎么还头脑发热,主动进攻了?

但箭已离弦,覆水难收,将士们正在进攻,急切之间无法转换为防守,否则阵势必乱,只会为对手所趁。张延后悔莫及,紧张的思索之后,他下令最前面的士卒继续进攻,后面的士卒则放慢脚步,拉开距离,准备应变。

张延的反应很快,但董袭一直盯着他,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脱。攻防转换,对士卒之间的配合要求非常高,人数越多,配合的要求越高,出现破绽的机会越大。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江东军也不敢在临阵之间随意转换,除非事先就和所有的将士通气,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否则肯定会出现脱节。

这些冀州军就更不用说了。

董袭下令强攻高蟠阵地的时候就在准备突袭张延,见张延的中军发出变阵的命令,他立刻下令出击。

校尉傅婴率领一千士卒绕过已经突到阵前的冀州军,从他们身后穿过了过去,正好穿过张延部前后军之间的空隙,直扑将旗下的张延。冀州军正在变阵,鼓声混成一片,旌旗纷乱,将领们正在与中军沟通,看着江东军插了进来,却不知道是该上前堵截,还是继续放慢脚步,准备就地防守。

看着飞速逼近,如入无人之境的江东军,张延也懵了。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是怎么了,故意露出破绽,给董袭临阵突袭自己的机会?原本是密集的战阵,对方根本不可能这样横穿过来,结果因为自己的命令,前后脱节,活生生地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也把自己送到了危险之地。

这董袭人如其名,天生就是突袭的高手,不仅能夜袭,大白天的也能使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战术,就像一柄招法诡异的妖刀,防不胜防。

张延来不及思索,立刻喝令亲卫骑上前接战。他是冀北人,有亲卫骑五百余。这种危急之际非亲卫骑不能解。一声令下,百余亲卫骑士踢马向前冲,同时放平了手中的长矛。战马加速,骑士们鱼贯而出,正面迎向冲来的江东步卒。

“彭虎,给我上!”看到冀北骑士突击,傅婴睁大了眼睛,厉声长啸,手中长刀前指。

曲军侯彭虎应声大呼,挺着长矛冲出战阵,迎向骑士,两百长矛手紧随其后。骑士从阵中发起冲锋,加速距离有限,战马的速度也不算很快,长矛手加速逼近,在与战马相距十步时猛然停住,蹲在地上,将手中的长矛斜斜向前,矛尾则踩在脚下。

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不仅需要莫大的勇气,更需要精密的配合。稍有疏忽,不用对方的骑士冲撞,他们自己就会乱成一团。但这些江东军士卒有备而来,对这样的战术动作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此刻临阵施展,虽然多少还是有一些混乱,不如平时演得完美,却还是及时完成了阵型转换。

他们的阵型刚刚布好,骑士们就撞了上来。骑士手中的长矛刺中了江东军步卒,江东军步卒手中的长矛也刺中了骑士胯下的战马。

“噗!”步卒被击飞,数名长矛手被撞倒,长矛阵一片混乱。

“噗!”长矛刺穿战马的胸口,又刺破马鞍,刺入骑士的小腹。战马悲嘶着倒地,骑士的冲锋阵型被生生截断。

第1462章 甲骑出击

骑兵的优势在于速度带来的动能,失去了速度,骑士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体积庞大而难以躲避,很容易成为步卒围攻的目标。

傅婴作战经验丰富,早在跟随孙坚作战时就有对付骑兵的经验,彭虎由普通一卒斩首立功,是他麾下屈指可数的勇士。彭虎率领的这两百长矛手就是傅婴为对付骑兵准备的敢死士,战前待遇就比一般士卒好,立功后的赏赐也比普通士卒高,如果战死或受伤,抚恤加倍。

当然,如果临阵逃脱,惩罚也非常残酷,不仅自己要被斩首,家人受到连累,同伍的士卒也会受牵连。一旦上阵,要么战死,要么立功,两者必居其一。要想活下去,只有平时多下苦功,战时奋力向前,剩下的全看兵主是不是保佑。

彭虎等人以血肉之躯正面硬撼张延的亲卫骑,付出三十多人的代价,硬是阻断了骑士的加速。数匹战马被长矛刺穿身体,倒在地上,后面的骑士无法加速,一时乱作一团。彭虎抓住机会,奋力刺出手中长矛,将一名骑士捅下马去,随即左手摘下钢圆,护住后背,右手舞战刀,矮身抢入骑士之中,战刀一闪,一只马腿应声而断。战马立足不稳,横行两步,轰然摔倒。

更多的江东军将士从两翼包抄过来,对马背上的骑士痛下杀手,长矛手、弓弩手攻击骑士,刀盾手专砍马蹄。骑士们惊慌失措,一匹接一匹战马倒地,不少骑士被战马压住,脱身不得,随即又被杀死。

张延大惊,喝令其他骑士加速突击,但战场混乱,人喊马嘶,骑士们根本没有加速的空间,没等他们发起冲锋,彭虎等人已经杀到跟前,一个个厉声咆哮,宛如凶神恶煞,令人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