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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国 庄不周 3415 字 23小时前

“长史是幽州人,又任公孙伯珪长史多年,想必对幽州形势有所了解,能否指教一二?”

“不敢,君侯有问,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刚才说平定幽州,不妨就从这里说起吧。”孙策倒了两杯茶,伸手相邀。“听麋子仲说,你是幽州人中难得喜欢喝茶的,备了一些,请长史品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关靖接过茶杯,心里很舒坦。他和麋竺只见过一面,麋竺居然还记得他喜欢喝茶,孙策又特地备了茶款待他,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客套的成份,礼节总是让人满意的。他喝了两口茶,连连点头,赞了几句,这才回归正题。

“如果打一个粗浅的比方,中原是胸腹,柔软细腻,有最肥沃的土地,能养活更多的人,幽州则是皮骨,风吹日晒,粗糙如石,有最冷的风,有最坚忍的百姓。自古以来,燕赵并称,燕山与太行相连,挡住了草原上的胡人,才有了中原的安定。如果幽州沦陷,胡马越过燕山,进入冀州,饮马黄河,则中原涂炭,良田荒芜,太平不可期矣。”

孙策不置可否。关靖这话说得有道理,但他不仅是在说天下大势,更是在提醒幽州落入袁谭手中的危险更甚于掌握在刘备手中,毕竟和草原上胡人关系好的是袁谭,而不是刘备。

“但幽州苦寒,耕地有限,不能自给,又时时与胡人交战,历任刺史、太守死于公事的数不胜数,烈士前仆后继,幽州几乎家家有为国守边而亡之人,损失不可谓不大,耕种也必然受影响。中原安定,还能割青徐二州的赋税以补充,蚁贼四起,青州荒残,徐州半废,幽州如断粮之战士,虽有一腔热血,却支持不了太久。君侯奉诏巡边,安定八州,救民于水火,此诚陛下之英明,幽州之大幸。”

孙策无声地笑了起来。“长史所言,的确有理,只不过答非所问。”

关靖尴尬地拱拱手。“还请君侯指教。”

“幽州是北疆门户,不能须臾有失,从中原割赋税以补充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不过这赋税是用来守边的,不是用来赏赐胡人的,你说是不是?”

关靖点头赞同。“君侯所言甚是,当初公孙伯珪与刘使君不睦,就是因为征抚的理念不合。”

“公孙伯珪一心杀贼,但幽州人却没几个支持他的,鲜于辅、田畴等人都支持刘虞,这是何道理?似乎与你所说的不太吻合啊。”

“这个……”关靖瞥了孙策身后的公孙续一眼,欲言又止,显然是对公孙瓒的有些做法不敢苟同,但又不便当着公孙续的面说得太直白。

“公孙伯珪战殁,刘玄德接收了他的旧部,我想问的是他对胡人持何种态度?是效刘虞故技,隐忍退让,割肉饲狼,还是继公孙伯珪未竟之事业,与胡人血战到底?”

关靖沉吟不答。这是一个坑。如果刘备学刘虞走安抚的路子,孙策显然不会承认。可若是说刘备学公孙瓒,继续征讨胡人,这恐怕也不行,公孙瓒就是眼前的例子,刘备是不可能明知行不通还要往前走的。

“君侯,恕我直言,与胡人作战不同于中原,以公孙伯珪之勇武尚且步履维艰,何况刘府君立足未稳?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正因为如此,君侯的帮助才不可或缺……”

“难道刘玄德连公孙度都不如?”孙策打断了关靖,接着又问了一句:“他连自己的家乡都守不住,我怎么能相信他守住幽州?我怎么知道辛辛苦苦送来的粮食不会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关靖无言以对。

“烦请长史带句话,他若有心,不用带着三千骑来迎我,我不在乎。三千骑算什么,我在官渡时面对袁绍一万骑,一样击而破之。我倒是希望他能带一个收复涿郡的计划来,让我相信他有坐镇一方的能力。若他没有,那我就亲自动手。”他端起茶杯,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青徐粮食再多,也不养废物。”

关靖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还有一件事有劳长史。”

“请君侯吩咐。”

“请代我向益德问好,让他保养好丈八蛇矛,不要生锈了,将来还要用。”

关靖眼神微闪。“还有吗?”

孙策明白他的意思。“还有就是赵子龙,虽未谋面,倾慕已久,希望很快就有机会和他并肩作战。”

关靖看着孙策不说话。孙策微微一笑,神情狡黠。“云长那儿就不劳烦你了,一来他不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二来我有几句私己话要当面对他说,不足为外人道。”

第1748章 逐客令

关靖吓出一身冷汗。

他对关羽的印象也不好,关羽的自负和傲慢,尤其是对读书人莫名其妙的讨厌都让他与关羽保持距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关羽对刘备意义重大。一来关羽能力很强,他训练的步卒是当之无愧的精锐,他镇守泉州,袁谭、臧洪的几次试探攻击都没占着便宜;二来关羽不是本地人,而且对刘备忠心耿耿,不惜婉拒了孙策的挽留,千里迢迢来到幽州。他简直就是刘备号召力的象征。

如果关羽被孙策挖走了,不仅是对刘备实力的重创,更是对刘备威信的重创。

“君侯,这么做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孙策慢条斯理的添了一点茶,端起杯子,浅浅的呷了一口。

“关羽是刘府君麾下大将,你和他私下见面……”

“我没有说要私下见面,我是公开见面。不瞒长史说,我奉诏巡视幽州,本没有会见一郡太守的计划,我要见的是州刺史,只有州刺史才能代表幽州嘛。见玄德、云长只不过是叙旧,与公事无关,既然玄德身为渔阳太守不能轻见,那不见也罢,免得兴师动众。我相信云长大丈夫,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必然慷慨赴约,不醉不归。”

关靖面红耳赤,又惊又怕。孙策对刘备的见外非常生气,不仅要见关羽,还要见张则,这事麻烦了。说起来,刘备此举即使谈不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确实也不够大气,于情于理都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君侯言重了,刘府君并非怀疑君侯,而是感激君侯的恩泽,不敢怠慢,这才隆重其事。既然君侯关爱百姓,不想兴师动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简便些。请君侯稍待,我这就回复刘府君,请他轻车简从,与君侯一晤。”

孙策打量了关靖片刻,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将率部去泉州与刘备相会,有什么话到时候面谈。

关靖不敢怠慢,应诺而去。

……

关靖离开不久,公孙范也带着部曲赶到。他将经右北平去辽东属国赴任。公孙瓒战死,余部被刘备接收,他势单力孤,左右皆敌,没有一天能安睡的。现在总算解脱了,转任辽东属国都尉,既不用在张则眼皮底下,也有了自己的地盘,对孙策感激涕零。他没什么东西献给孙策的,除了几匹好马,也就是一份渤海郡的地图。他曾任渤海太守,率部助公孙瓒与袁绍交战,手里留了一份地图。现在他用不上了,正好转赠孙策。

孙策欣然笑纳。

公孙范不想和刘备见面,和太史慈、甘宁见面,约好联络方式之后,又与公孙续谈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匆起程了。

和公孙范一起来的还有田畴。年前那一战,田畴受了重伤,却幸免于难,现在是张则仅剩的心腹。张则接到孙策的文书后,派田畴来见孙策。作为张则的使者,也作为公孙瓒曾经的对手,田畴对孙策的印象并不好,行完礼,尚未入座,就提出一个尖刻的问题。

“府君奉诏巡视幽州,为何擅自决定右北平、辽西、辽东属国的太守、都尉人选?”

孙策笑了笑。“你既是张使君的心腹,想必已经收到了朝廷的邸报,知道我奉诏节制八州,幽州也在其列。怎么,你是怀疑我是假的,还是怀疑诏书是假的?要不要我把朝廷赐我的节拿给你看一看?”

田畴不为所动。“君侯奉诏节制八州,无可置疑,只是张使君也是奉诏任幽州刺史,既是幽州事,君侯岂能不与张使君商议便擅行其事?如此,张使君如何行使政令?”

孙策抬起眼皮,打量着田畴,冷笑一声:“你觉得张使君现在还能行使政令吗?”

“君侯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