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英脱口而出。“那不可能,他又不是你。”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连忙掩着嘴,歉意地看了看一旁的袁权。袁权笑容满意,会心的眨了眨眼睛。孙尚英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你这没良心的……”孙策无语,伸手指指孙尚英,揽着曹昂的肩膀往外走。“等我问完话,回来再找你算帐。”
“你可别欺负他,否则我找你算帐。”
“一孕傻三年,你就傻吧。”孙策甩甩袖子,一脸无奈。吴夫人、袁权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孙策拉着曹昂出了门,直奔温泉。他忙了几天,一直没顾得上个人卫生,今天赶回来,除了见曹昂,也要泡个汤,洗洗干净,晚上好参加宴会。
曹昂来了三天,一直陪着孙尚英,虽然温泉在侧,他也没有来过一次。孙策相邀,他无法拒绝,再说他们之间有些话也非说不可。出了门,部曲将潘璋带着两个亲卫跟了上来,孙策回头看了一眼,很不高兴。
“退下!”
潘璋脖子一梗,抗声道:“在下奉命保护使君,恕难从命。”
孙策大怒。“在这儿还需要你保护?我若对他不利,你保护得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潘璋毫无惧色,大大咧咧地说道。
“行,试试就试试。”孙策举起手,打了个响指。“仲康,把这厮拖下去打一顿,教教他怎么做事。”
“喏。”许褚应了一声,转身拦住潘璋,伸手示意。“请。”
潘璋瞅瞅许褚,咧着嘴乐了。“你就是虎痴许褚?听说你力能曳牛,刀法精绝,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我也正想会会你。今天可得好好打一场,你千万别留手啊。”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许褚淡淡的说道。
曹昂有些担心,连忙说道:“君侯,这是我的部曲将潘璋潘文珪,为人忠勇,就是有些粗鲁,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君侯恕罪。”
孙策一听说是潘璋,气更不打一处来。“仲康,好好招呼他。”
“喏。”
孙策拉着曹昂就走,潘璋见状大怒,想追上来理论,却被许褚拦住,脱身不得,急得大叫。曹昂哭笑不得,回首示意他自己小心,就别想太多了。孙策真要找他麻烦,又岂是潘璋拦得住的。
“君侯,这……明天就过年了,这样不太好吧?”
孙策微微一笑,拖着曹昂向前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更衣室。两个穿着制服的侍女迎了上来,将孙策、曹昂分别引到一侧,为他们宽衣。孙策已经习惯了,任由她们摆布,曹昂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解衣,面红耳赤,窘迫不堪,惹得服侍他的侍女掩唇而笑。
孙策坐在一旁看热闹,觉得不可思议。这曹昂真是曹操的种么?这可一点也不像啊。
孙策脱完衣服,换上单衣,曹昂还没脱到一半,孙策哈哈大笑。“我在外面等你。”起身出门,泡在温泉里。过了一会儿,曹昂才走了出来,紧紧的拉着身上的单衣,迈着小碎片,就像被人非礼了似的。他小心翼翼地进了池,在孙策对面坐下,将身体浸入温烫的泉水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眉眼慢慢舒展开来。
“果然舒服。”
“舒服就多住几天。”孙策笑盈盈地说道:“你如果愿意在这儿住一辈子,我就在这儿给你建个宅子。”
曹昂也笑了。“对我来说未尝不可,对君侯却绝非上策。”
“哦?”
“君侯收到天子西征大捷的消息了吧?”
孙策点点头。他不仅收到了蒋干的消息,还收到了朝廷正式的邸报。邸报很简单,只是说天子西征大捷,正在凯旋的途中,将在年底回到长安。按照时间推算,天子现在应该已经到长安了。
“凉州乱了百余年,无数名将在西凉受挫,天子一出便能大捷,对天下人而言,无疑是难得的吉兆。黄巾以来,天下大乱十三年,中原百姓辗转沟壑,期盼太平之心与日俱增。如今天子奏凯于西,君侯传捷于北,君明臣贤,太平可期。你此时留我于此,蓄意挑起战事,恐非天下人乐见。”
孙策笑了两声,却不予置评,示意曹昂继续。
“于我而言,家父得朝廷器重,委以益州之任,我主兖州,父子并居重任,本不合朝廷制度,又与君侯有姻亲,于公于私皆是两难之境。若能解甲归田,或向将军讨回谯县旧宅,或寄寓汤山,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何乐而不为?”
孙策靠在白石池臂上,双手搭在池沿,笑眯眯地看着曹昂。“这是陈公台教你的说辞,还是毛孝先?”
曹昂也笑了,摇摇头。“陈公台的确为我谋划,却不是我刚才所说的。”
“他怎么说?”
“婉拒君侯,内整军备,外结盟友,观天下形势而动。”
“你为什么不听他的?”
曹昂垂下眼皮,沉默了片刻,一声叹息。“我很累。”他拨了拨水,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家父当年与袁将军为敌,被君侯所败,退走长安,为朝廷效力。我留在关东,听袁本初将令,本是看好袁盟主,为我留一条后路,父子殊途同归。不曾想官渡一战,袁本初竟兵败身亡,君侯半有天下。我自认德薄能浅,非君侯之敌,与君侯战无异以卵击石,徒伤将士性命。若向君侯称臣,则父子为敌,诚为不孝,实在是进退皆难。倒不如解除兵权,寄寓君侯翼下,以君侯兄妹之情,将来不失富贵。若君侯慈怜,或许能抚育弟妹,继承家业。”
“照这么说,我真应该留你在这儿了,免得你这么为难。”
“诚所愿也。”曹昂站起身,拱手施礼,神态庄重。只是单衣浸了水,贴在身上,水哗哗地往下流,实在有些违和。
孙策笑了一声,摆摆手。“行,我考虑一下,年后再给你答复。”
“唯君侯所愿。”曹昂重新坐了回去,像孙策一样靠在池壁上。说完了那些话,他似乎放松了很多,不再那么端着。孙策看在眼里,也有些同情。曹昂所言未必全是真心话,也许有表演的成分,但大部分属实。曹操据有益州,是朝廷倚以重任的干将,如果开战,曹操必然是主力,他们父子对阵的可能性绝非为零。作为曹昂来说,这个心理关不容易过。即使是他这个穿越者,如果孙坚非要效忠朝廷,他也不能不考虑其他方案,迂回敷衍,曲线救国。真要闹到父子对阵,甚至于弑父,任何人都不能接受。
第1850章 虚惊一场
除夕夜,孙策与诸文武一起饮宴守夜。
作为孙家的女婿,曹昂理所当然的成了贵客,被安排在首席。宴后,他和孙策一起,与郭嘉、虞翻闲聊,有说有笑,在闲谈中沟通有无,将兖州的大致情况做了介绍。在共度佳节的友好气氛中,双方不动声色的表明了态度,交换意见,讨价还价。
虞翻是第一次见曹昂,对曹昂的印象不错,但他还是有所担心。曹操占据益州,将来必然是孙策的劲敌。如果要进攻益州,孙策很可能要亲征,曹昂留在身后终究是个隐患。不过就目前而言,朝廷还没有表明态度,倒不必急在一时。兖州户口有限,对豫州的威胁有限,依赖却很重,曹昂对兖州世家的控制能力又不足,就算想翻脸也不容易,大可缓上一缓,等事态明朗些再作决定。
孙策没有急于通报曹昂,他还要再考虑一下,同时再观察曹昂一段时间。俗话说得好,大奸似忠,大诈似信,曹昂毕竟是曹操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性自然要比父子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兖州的实力虽然有限,可是位置太重要了,不能不谨慎一些。
孙策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够坦荡,却不得不如此。
在爆竹声中,新年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