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节(1 / 2)

策行三国 庄不周 3718 字 23小时前

“你知道卢夫人提供的地图?”郭嘉眉头微蹙。“谁告诉你的?”

沮授笑容苦涩。“祭酒不用猜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没有地图,那几位军师、参军怎么能那么笃定。”

郭嘉明白了。卢夫人提供的地图只有几个人知道,但那几个人大多留在了军师处,他们和沮授讨论汉中战略时可能流露出了这幅地图的存在,却又不肯告诉沮授地图的内容,说白了就是欺生,用这种方式向沮授这个新上官表明他们与众不同的资历。

沮授以一降臣,短短半年时间内擢升军师祭酒,不可避免的会引起很多人的妒嫉。郭嘉理解沮授的难处,却又不能轻易告诉沮授详情。他如果站在沮授一边,会成为汝颍系甚至整个军师处的公敌。

郭嘉转头看看孙策。孙策洞若观火,说道:“卢夫人到建业数月,一直未来请见,孤也觉得好奇。奉孝,这是怎么回事?”

孙策发话,郭嘉不好不说,便将卢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卢夫人是去年冬月到达建业的,郭嘉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与她取得了联系,但卢夫人却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她只是求见了于吉和严浮调等人,谈玄论道,婉拒了郭嘉通过于吉之口发出的邀请。郭嘉当时也很奇怪,后来从益州传来消息,卢夫人离境不久,她的次子张卫奉许攸之命到成都汇报公务,结果被曹昂留下了,担任成都南部尉,这才明白卢夫人的苦衷。

小儿子的命捏在曹昂手上,卢夫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理解了卢夫人的担心后,郭嘉设计,趁卢夫人逛乌衣巷时制造了一场混乱,成功的隔开了卢夫人和她的随从——一个由戏志才安排下的暗椿——两人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就是那短暂的十几息时间内,卢夫人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并将准备好的一幅地图交给郭嘉。

郭嘉得到了地图,但他不完全相信卢夫人,便派人去实地探查。眼下这些人还没有回来,卢夫人提供的地图是真是假,不知而知,所以没有提供给军师处,也没有正式向孙策汇报。知道地图的人不多,而且他们也只知道有地图,并不知道地图是卢夫人提供的。

卢夫人提供的原图只有郭嘉自己看过。那次见面之后,郭嘉也没有再主动接近卢夫人,只是派人暗中监视,相关的资料也由郭嘉自己掌握。

沮授很惊讶,孙策也多少有些意外。他还等着和卢夫人见面,了解天师道的情况呢,没想到这里面发生了这么多事。郭嘉没有细说乌衣巷的事,但可以想象,这应该是一个很精彩的场面。

“卢夫人其人如何,真有道法吗?”孙策忍不住八卦之心,问了一句题外话。

“有没有道法,臣不敢说,但驻容有术却是事实。按照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她应该年逾不惑了,相貌却如少女,到建业城后,向其讨教养生术的人数不胜数,几乎踏破了驿馆的门槛。那天时间紧张,臣也没机会问,只能留待以后了。”

说完了卢夫人,沮授言归正传,说起了并州的战事。现在集结完毕,准备进攻并州的人马有沈友、全柔、徐琨、朱桓、孙尚香和鲁肃诸部,再加上孙策统领的中军,总兵力约二十万。二十万人马的消耗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必须妥善解决。

好在冀州已定,河东也已经入手,都是产粮之地,可以解决大军的大部分粮草供应,毋须千里转运。只有河内还控制在逢纪手中。逢纪奉刘备之子为主,没有投降称臣的打算。沮授建议,在秋收之前攻取河内,夺河内之粮为食,将逢纪等人压回并州境内,增加并州的钱粮消耗,激发其内部矛盾。

河内没有什么天险,攻取并不难,难的是后勤供应,有必要趁着春夏水盛,调一批水师进入黄河。如果可能,最好增调一部分水师进驻关中。今年年初的河东之战,就是因为孟津的水师无法及时西进,导致鲁肃被阻黄河之南。如果不是刘备急于求战,主动放弃了大阳津,河东现在还控制在刘备手中。

有了水师,黄河就不再是天险。

沮授不仅计划在关中、河东驻扎水师,还打算在陇右部署水师,打造船只。他认为,欲取益州,逆水而上是不够的,仰攻的难度太大,伤亡必重,应该在武都开辟战场,水陆并进,顺水而下,既能解决大军的辎重运输问题,又能对益州造成压力,迫使曹操分兵。

在那种地形,水运比陆运省力,且江东水师独步天下,曹操防陆上的步骑容易,防水中的水师难,威慑效果要比西凉骑兵还要大。有了水师之后,西部战线也不再是韩遂、马腾的天下,对以后接管凉州,防止西凉坐大有好处。

孙策、郭嘉深以为然。沮授这个计划好,不仅看得远,而且眼光独到,在凉州部署水师,一般人想不出来。更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将益州、凉州全部包括在计划之中,体现了过人的全局眼光。

“这个方案不错,通知鲁肃,让他做好相关准备,人力、物力尽可能在关中就地解决。奉孝,你安排人勘察武都地形,绘制地图。人手如果不足,调一些有经验的人过去,在关中建立军情处的分部,训练一些本地人。”孙策想了想,又道:“文若身边的那个鲍出不错,你和文若商量商量,把他借调过来。”

第2336章 王者风范

五月末,孙策到达洛阳。

楼船在孟津缓缓靠岸,岸上的黑压压的人群开始骚动,众星捧月之下的孙尚香奔到码头上,雀跃着挥手高呼,陆逊、徐节跟在一边,陪着尴尬的假笑。其他人神色各异,有习以为常的,如鲁肃、朱桓,有惊讶莫名的,如新降的裴潜、贾逵,还有哑然失笑,随即又唏嘘不已的,如张飞。

楼船还没停住,孙尚香就纵身跳了上去,冲到孙策面前,一跃而起,抱着孙策的脖子,哈哈大笑。

“王兄,想不想我?”

“想你,想揍你!”孙策瞪了她一眼,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快松手!你这样子,我怎么敢把大军交给你指挥。”

“嘻嘻。”孙尚香松了手,却不放开孙策,抱着他的手臂。“王兄,听说你要称帝了,封我个什么将军啊?总不能一直叫三将军吧。”

孙策沉了脸。“谁跟你说的?”

见孙策脸色不对,孙尚香缩缩脖子,没敢再问。这时,陆逊、徐节快步走了过来,躬身施礼。孙策没好气的说道:“陆伯言,把你的夫人管管好,再胡闹,两人一起回家自省。”

陆逊面红耳赤,孙尚香也有些怕了,讪讪的松了手,束手站在一旁。这时,孙翊、钟繇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起身的时候,孙翊偷偷看了孙尚香一眼,做了个鬼脸。孙尚香气得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不理他。

孙策没理孙翊,托着钟繇的手臂,笑容满面。“这几年辛苦钟君了。我这弟弟从小就顽劣,有钟君协助,这几年安分守己,实在是难得。”

钟繇连连摇头。“大王,二将军本是良材美玉,只是少些琢磨罢了。繇年老粗疏,德浅能薄,常恐耽误了二将军,有大王此言,繇也算勉强交差了。只是二将军前程广大,非繇能能扶持,还望大王再多派几个良师益友才好。”

孙策哈哈大笑。“钟君,国家初创,用人之处甚多,你可不能只顾着我这弟弟,忘了大局。荆襄虽重,不足以尽钟君之才。”

钟繇大喜,连忙又谦虚了几句,转身让在一旁,与郭嘉站在一起。两人四目相对,会心而笑。钟繇知道郭嘉转任军情祭酒,荀攸又主动请辞军师祭酒,汝颍系这次表现低调,孙策很满意,要奖赏汝颍人,而这个奖赏很可能就要落在他钟繇的头上。

这其中自然有郭嘉的功劳,也离不开他那从妹的枕头风。

众人一一上前见礼,孙策与他们寒喧,或鼓励,或安慰,谈笑风生。裴潜原本有些紧张,向孙策见礼时,神情不太自然,孙策歪着头,打量了他片刻,笑道:“裴文行,你跑得很快啊。”

裴潜很窘迫,无言以对。

孙策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只可惜方向错了。你直接来建业多好,我们就可以早点见面了。自从听荀文若、刘子扬说过你的名字,孤对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呢。”

裴潜愣了一下,惊讶不已。他看向孙策身后的刘晔,将信将疑。刘晔强笑着点了点头。他是和孙策提起过裴潜,孙策当时也特地问了一句,可是后来并没有太多的表示,此刻说得这么亲切,想来也是笼络人心之举,他总不能当面戳穿,只好附和几句。孙策有意要用裴潜,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听说你裴家兼修文武,好法令,尚功能,令祖裴公晔还做过度辽将军?”

裴潜原本还有些怀疑,听孙策提及其祖裴晔,心中欢喜。孙策连这些都知道,说明不仅仅是客套这么简单,连忙说道:“大王日理万机,居然还关心裴家这些不足称道的小事,臣却闭目塞听,坐井观天,对大王一无所知,实在是惭愧欲死。”

“那不是孤一人之能,是军师处、军情处诸君的辛勤所致。你孤军奋战,孤却是集众人之力,胜负从一开始就已决定了。”

“大王所言甚是,臣知错了,臣输得心服口服。”裴潜含笑道。听了孙策这些话,他就算是认输也认得开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孙策托着裴潜的手臂,看向柳孚、贾逵等河东降臣,朗声道:“河东出俊杰,只是朝廷未能尽诸君之才,委屈了诸君。即日起,孤愿与诸君并力,共创天下太平,还望诸君能放下负担,轻装上阵,一展胸中所学,不负此生。”

柳孚、贾逵等人心潮澎湃。河东的确受了太多委屈,却无法诉苦,今天与孙策第一次见面,又是以降臣的身份,意外听到孙策这句公道话,多少都有些感动,有人抑制不住情绪,竟落下泪来,又有些后悔当初不辨是非,竟妄想依附刘备,与孙策为敌,现在看简直是蠢到家了。

裴潜转身,正式向孙策行了一个大礼,大声说道:“潜等不才,愿为大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