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安挑眉。
若非绝对信任,怎会将一名小太医留在身边。
苏黎安狐眸流转,久悬心中的大石终是放下了。
答应,呼之欲出。
他为太子掖掖被角,“天气转凉,殿下要注意保暖。”
“天气是凉了。”太子虚弱地笑笑,“陈太医整日唠叨,本宫耳朵快长茧了。”
苏黎安摇开素白扇面,对陈远澈道:“借笔一用。”
陈远澈取来狼毫,苏黎安就着笔尖的残墨,在扇面上写下一个“子”字。
“子?”太子念了一声,与陈远澈互视一眼。
苏黎安淡淡道:“因为皇太孙的事,臣已来过不下十次,殿下每次都打马虎眼,这次,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摊开了说吧。”
太子严肃道:“苏大人讲话要注意分寸!”
苏黎安似笑非笑,“臣还以为,陈太医是殿下的人,不必避嫌。”
太子正色,“关于这件事,本宫已重复了多遍,当年......”
“殿下!”苏黎安忽而板起脸,比太子还严肃,“储君的培养,乃社稷之重。倘若有一天,君臣不幸,失去殿下,那继任储君者会是哪位皇子,二殿下还是三殿下?”
苏黎安站起身,身量比陈远澈高半头,“二殿下向往闲云野鹤,无心朝政。而三殿下为人奸佞,乃社稷之害,担不起国之大业!”
他语调转冷,“剩下的皇族中人,只剩下骁王和长公主,试问殿下,看好哪位?”
太子哑然。
苏黎安放缓语气,“臣虽谨谢不敏,但忠心可鉴,若殿下信任臣,将皇太孙托付给臣,臣愿赴汤蹈火,伴他成长、成才。”
太子握紧了锦被,似在纠结。
早在十六年前,他便知自己撑不到继承皇位那天,把自己的子嗣留在宫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正因于此,他才忍痛将孩子送出了宫!
苏黎安坐回他身边,义正言辞:“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殿下真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么?!”
“苏黎安!”太子低吼,气喘吁吁。
苏黎安:“臣在!”
太子指着他,“汝休得妄言!”
苏黎安据理力争,“臣在赌,赌经年之后,幸甚太孙殿下执掌乾坤!赌输,臣以死谢罪,赌赢,可保锦绣河山。”
太子瞪着他,“本宫怎知你没怀了旁的心思,将来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苏黎安腰杆挺直,“不少人说我苏黎安留不得,若殿下也是此种想法,现在就杀了臣,以除后患,臣无话可说!”
太子沉默。
等了许久,不见太子传人进来,苏黎安起身,“殿下好好思忖,臣先行告退!”
“且慢!”
等了片刻,太子颤抖着手指,拽住苏黎安,将陈远澈的一只手递给苏黎安,虚弱而坚定道:“本宫有话对你讲!”
*
从东宫出来,苏黎安站在月亮门前嗟叹一声。
众里寻他,“他”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藏了许多年,害自己绕了一大圈,还误娶了沈枝。
哪曾想太子将孩子托付给沈伯崎后,沈伯崎又将孩子送去了陈家,难怪堂堂景乡侯府,会让世子沈叹迎娶商贾之女。
这勉强算得上一种利益交换吧。
而沈枝......已没有了“价值”。
也幸好不是她。
就她那个性子,并不适合搅入朝野纷争中。
苏黎安欣慰地笑笑,并未后悔娶她,反而有所期待了。
稍许,陈远澈背着药箱走进来。
苏黎安瞧他一眼,总觉得少年身上有股执拗劲儿,不过,执拗点没什么不好,“准备好了?”
陈远澈深吸口气,点点头,递上太子亲笔信。
苏黎安淡笑,“那就随我去面圣吧。”
陈远澈默了默,“能允许我先回趟家吗?”
苏黎安知道,他指的家是陈家。
“好。”
*
苏黎安等在陈府外,见沈枝和陈羽走出府,有些诧异,叮嘱车夫道:“待会儿陈太医出来,放响箭知会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