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说:“万岁爷,她现在信您,可以再去大理寺审一回!”
“审不审的是国政,朕自会做主,你不许置喙。”昝宁说,但看她有些落寞地低了头,碎碎的刘海垂下来盖着眉,又不忍心,又说,“不过,这条消息重要!真是好样的!”
于是小姑娘又眉飞色舞起来:“能对万岁爷有用就好极了!”
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些小小的慧黠:“万岁爷是不是要赏奴才?”
“自然要赏。”他低头好像在荷包里掏东西,嘴里说,“你过来领赏。”
李夕月一时大意,也是料不到他如此“小人”,一过去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在她耳边说:“还敢要赏?赏你一顿打好不好?”
李夕月挣了两下发现他勒得好紧!再不知趣只怕马上要被放倒开揍了。
这时候绝对要顺毛撸,她笑嘻嘻说:“不嘛,万岁爷说话不能不算话的。”
昝宁说:“我自然赏罚分明。差使办得有进展,一会儿有赏开给你,但是犯了规矩,也不能不罚。”
“奴才……犯了什么规矩?”她拼死问了一句,缓兵之计,给自己一点动脑子的时间。
昝宁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能出去瞎跑?”
李夕月顾左右而言他:“啊,对哦,万岁爷,那条街上的馄饨真是好吃极了!”
昝宁说:“还吃那些小摊小贩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夕月说:“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奴才都好久没尝过了,嘴馋心也馋呢!”
眨巴两下眼睛,还真怀念那四根没能带回来的糖葫芦。
昝宁鸡同鸭讲,气得拍了她一下,然后问:“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人对你不利,怎么办?”
李夕月说:“嗐,奴才是哪根葱啊?谁闲着没事做要对奴才不利?”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万一有人冲着陈李氏去的呢?误伤到了你怎么办?”
夕月嬉皮笑脸的:“不会,奴才机灵着呢。再说,万岁爷的京城,治安没的说,奴才入宫以前常常溜出去逛,顶了天有达官贵人的车马冲撞了人之类的事,一般连剪绺的小贼都不会有。”
“你机灵!‘机灵’得抛头露面的,哪里像个……”他骂了半句,然后心想,嗐,继续骂什么呢?她确实不算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就是个小家碧玉而已,估摸着旗下姑娘格外受家里的宠,还真是可以经常出去逛逛呢。
怪不得亦武对她的相貌熟悉,说不定还有不少人见过她这可爱的容貌并折腰裙下。他想得心头的火顿时“噌噌”地涨。
“看来死鸭子就是嘴硬!”他撸了撸袖子,“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夕月情知不妙,闭嘴为上。
但光闭嘴也不够,她情急之下抱着面前人的肩膀,半是撒娇,半是勒住他的胳膊。当然,也知道力气是比不过的,还得智取。她用脸蛋蹭一蹭他的颈窝,说:“别说鸭子啦。奴才今儿早点还没来得及吃,刚刚说到馄饨就想吃馄饨,说到糖葫芦就想吃糖葫芦,说到鸭子,嘿,居然也没出息地想吃鸭子粥了……”
脸蛋软软嫩嫩的,蹭得颈脖发痒,一低头,她清凌凌的目光瞥上来,桂圆核似的乌珠微微地转,狡黠而生动,嘴角的酒窝加斜挑的目光最是勾人心魄。
昝宁肚皮里的气顿时没剩了,埋怨道:“谁许你不吃早点的?”
李夕月想着那个上虞处的侍卫,虽然觉得那家伙凶巴巴的,但她也不应该为这点小事把人卖了,所以说:“没有谁许,是奴才赶着要回来和万岁爷复旨。”
“谁信你呢!”
“不信拉倒!”娇嗔的一句,有些挑衅皇帝的威严,但是紧跟着脸往他颈窝里一埋,说谎也显得有趣。
昝宁只能说:“起身,我帮你要点点心去。”
等李夕月乖乖从他大腿上起来了,他到门边说:“饿了,叫御厨房弄点热点心进来,还要鸭子粥。”
外头一声“嗻”,他回身低声道:“今日有羊肉饽饽呢。”
但送进来后,那个馋嘴的姑娘吃了两个饽饽,显得兴趣缺缺。
昝宁问:“这御膳房做的饽饽还不够好吃?”
李夕月说:“吃自然是好吃的,食料好,做得精。但是——”
“但是什么?”
李夕月说:“您是不知道,那摊子上的馄饨,猪肉荠菜馅儿调得又软又嫩,葱汁姜汁挤在肉馅里,一点葱粒儿和姜粒儿都不见,却满口的葱姜滋味和荠菜清香。大骨的汤煮,鲜得不行,再撒点虾皮、紫菜、蛋皮、小葱,啧啧,那味道,吃的就是一个鲜美热和!可惜不能久置,会糊掉,不然带给万岁爷尝尝。御膳房做出来,真没这个味道!”
昝宁给她说得有些发愣,听完了才觉得嘴里湿津津的,咳嗽一声才说:“你这张嘴,死物都给你说活了!”
“不信?那什么时候万岁爷再出宫审案子,就跟着奴才去尝尝呗。”
“胆大妄为,头都要给你摘掉。”他手指轻轻顶着李夕月的脑袋顶心转了转,然而就像被她带着玩金蛉子、斗蛐蛐、放鹰一样,心里的好奇蓬蓬勃勃生长了起来。
第106章
眼见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了, 李夕月估摸着昝宁会放一放陈李氏的案子——毕竟,谁在过年时操心这个呢?对于百姓家的孩子而言,从小过年就是最幸福的存在, 有新衣服,有好吃的, 有好玩的, 也格外放松自由。
进到皇宫, 新衣服和好吃的都有,但是放松自由是甭想了。年前洒扫除尘,整个养心殿被清理得焕然一新。御厨房也最忙, 皇宫自用的和赏人的饽饽果桌一笼屉一笼屉地蒸出来, 做得精致无比。
皇帝也不闲,从年三十开始,一场又一场祭祀, 一次又一次国宴,一轮又一轮家宴和听戏, 每天光不同场合的衣裳就得换三五回, 还得整天带着笑脸,带头“举国欢庆”, 陪着太后看戏到二更方能回去休息。
李夕月觉得,做皇帝真是不容易!
最不容易的是大年里按规制坤宁宫也要大祭, 皇后自然是主祭,而帝后这几天需得在一间屋子里过夜。
乾清宫打扫过了, 虽说名义上是皇帝的正头寝宫, 但日常其实不用,御门听政和大祀时才开一开。昝宁在乾清宫的寝宫里坐着,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大过年的不便骂宫女太监出气,只能眉一皱,看谁不顺眼就瞪谁。
皇后穿着吉服进来,看见他就不由要嘲讽:“哟,皇上先还挺高兴的,谁把万岁爷惹得一点笑容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