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1 / 2)

侍君 未晏斋 2510 字 16小时前

昝宁急忙说:“是是,不提他。但是园子年久乏修,太后这么住过去实在太简陋了。”

太后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不招你讨厌,不成么?我不嫌园子简陋,不成么?你实在有孝心,叫内务府拨一笔款子把我住的‘九州清晏’修一修,也算是你的虔心到了,成不成?”

“这……”

太后冷笑道:“我知道你还不放心!那颗‘御赏’印,我也不要了!以后再没人给你掣肘了!”

从怀里重又掏那绿色荷包,往跪在最前面的丽妃怀里一丢:“你给我收着!”

丽妃慌乱地捧着荷包,里头硬硬的一枚,她觉得捧着烫手山芋一样,几乎要哭:“太后……奴才可不敢……”

太后一脸瞧不起:“要你敢什么?‘御赏’是先帝赏给我的,又不是叫你钤印朝堂大事的,你不过保管着让皇帝放个心罢了。他多嫌我们娘儿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今遂了他的愿了!”

不错,确实遂了昝宁的愿:皇后废了,太后交出了“御赏”印,还搬到了皇城之外的园子里,他日后是乾纲独断的皇帝了。

唯只觉得一切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太后似乎是伤心极了也愠怒极了,闭着眼睛再不看自己的养子,昂然地说:“交代完了。收拾收拾,我后儿就到园子里,内务府拨款修屋子,明儿就先紧着漏雨的屋瓦换一换,把用旧的帘子椅袱换一换。其他的,等我过去了慢慢再说。皇帝可以告退了。”

昝宁缓缓起身,盯了丽妃一眼,满心的疑惑。

但今日太后这样的态度,他内心是惴惴不安的,不仅是生恐她闹出幺蛾子来,也是生恐她今日的举动传出去有他逼迫嫡母之嫌。

等缓缓退出去,候在门外的李贵见他的脸色就有些惊惶,不由当时就问:“万岁爷,怎么了?”

“回头说。”昝宁答道。

钻进辇轿里,犹自思忖着今日的一幕又一幕。

第二天,太后的懿旨就明发上谕了。丽妃笔头能耐稀松,稿子是白其尉一个字一个字又改了一遍。但丽妃的原稿上才有太后的钤印,因而也给大臣们看了一遍。

昝宁说:“废后是太后下的懿旨,朕思忖再四,实在也觉得皇后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所作所为令人心寒,如此便先让她好好思过,也是给后宫的一个警示。”

他顿了顿,打算把太后上园子颐养,“御赏”印已经交出来,日后再不需要太后钤印国家大事这件也一道说了。

但立刻有个大臣道:“皇上,帝后如天地父母,不可落单,且皇后既然是废黜,不是薨逝,那么亦无需候服满,皇上可择吉日立后,也是给天下人放心。”

昝宁眉头一皱,忍不住就辩论起来:“皇后废黜,朕心里也如平湖生澜,这么快就谈继立皇后,朕何曾有时间考察后宫?”

那大臣不依不饶的:“若是继立皇后的人选尚不能定,至少先定代摄六宫事的皇贵妃吧?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即如天下不可一日无母。”

代摄六宫事的皇贵妃,如果没有明显的犯过,一般就循序立为皇后。昝宁何肯愿意!——此刻就给李夕月位分,又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他摇摇头说:“这事再议吧,一时没有人选。”

没想到今日遇见一个犟主儿,喋喋道:“后宫继立,可以循资。”

循着资历一步步往上提拔,和选官是差不多道理,陡然提拔低位者便叫超擢了。

然而不可能把李夕月由宫女超擢到皇贵妃。

昝宁便冷笑道:“皇后得寻贤德的女子为之,朕不想急,日后慢慢选秀才好——前车之鉴犹在呢。”

重新以“选秀”的方式选皇后继立,就如民间选填房远远多于把侍妾扶正一样,是一种常态。

那大臣却道:“臣闻丽妃在后宫资历一如皇后——都是皇上大婚时一道进宫的;也闻丽妃贤德能干,颇有善举,又是皇上熟悉之人,岂不胜过选一个完全不知道脾性的秀女当皇后?立国母是大事,不可马虎从事啊。”

他这“谆谆”之言顿时惹得皇帝大怒,冷笑道:“哦,朕的后宫各妃嫔是什么性格,你在紫禁城之外倒是了解得很啊!要不你来定?”

那臣子忙俯身泥首:“臣万万不敢!”

皇帝已经被气着了,一拍龙椅的扶手道:“谁都不许再提立后的事!退朝!”

气咻咻地退出了乾清宫。

第161章

昝宁气呼呼回到养心殿, 把手上的几本折子一摔,怒冲冲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想推举丽妃为皇后!好继续抱纳兰氏的大腿!朕就不信他没人指使!”

李贵蹲下身把地上的折子一本一本捡起来,看到其中有两本已经摔裂了口子。他不言声, 到门外喊:“到茶房叫李夕月端杯清火的菊花茶来,再带些浆糊来。”

“干什么?”

李贵从容地说:“万岁爷这火啊, 该让夕月瞧见, 一来呢, 瞧瞧万岁爷待她有多好;二来呢,瞧瞧万岁爷怎么为了她失了常性。”

这是蛮狠辣的话锋了,昝宁正要发作, 见李夕月居然已经端着菊花茶来了, 一腔子气无处可泄,对李贵爆竹似的骂了一句:“你也有本事拿捏朕了是不是?!”就不做声了。

“万岁爷,”李贵不慌不忙地回复, “奴才罪该万死。不过,话糙理不糙。”

李夕月大概听见了最后那句, 可怜巴巴地看着昝宁:“万岁爷, 您可别把我架在炭火上烤。”

昝宁一言不发,端过茶水猛吸了两口——所幸李夕月熟悉他的脾性, 知道他急了的时候喝得急,倒的都是温水才不至于烫着。

那茶水馥郁清香, 果然降心火。昝宁默默地把空茶碗往李夕月的托盘里一墩,自己往条炕上坐着, 默默地生气。

他决不能让步。

忖度了一会儿才说:“李贵, 这件事没的商量。无论是立了丽妃,还是让她代摄六宫事,都等于昭告天下以她为下一任的皇后。到时候废立皇后第二回 , 朕自己挨天下人骂‘薄情男儿’还是小事,只怕再继的李夕月也要连带着遭人侧目。身前身后名,谁能当真不在乎?”

李夕月不由眼睛里雾蒙蒙的:“皇上,奴才可不是要这个位置!一切得以您的大事为要!”

昝宁看了她一眼。

她不笑的时候两颊没有小酒窝,没有弯月一样的可爱笑眼。她眼睛里那一层雾光,让他心里陡然一酸:她越是什么都不要,他越是觉得太对不起她。

“你要不要,我不管。”他任性地说,“可是我要给!这是我的意思,别说我是天下主,即便是个普通男人,要娶什么样的妻子,这样的终身事为什么我自己不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