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其实一直没懂。她跟这王婆子并无深仇大怨的,这王婆子怎么就非逮着她不放呢?她再软和那也是当主子的,连杨婆子这等婆子都知道不沾麻烦,她倒好,非得跟她这个当主子的过不去?
有什么底气撑着让王婆子敢跟她这个当主子的叫板的?
喜春脸色不好看,杨婆子两个更是恨不得把脑袋垂到地上去,心里头对王婆子也很是怨言。这种事儿叫她们来看,看甚?看少夫人的风头被她压下去?她也不想想,这样下少夫人的面子,能不叫她记恨?
正僵持着,巧云那头正把翠衣阁的掌柜请了来。
喜春脸色稍缓,叫人请了翠衣阁的谢掌柜进来,看着一副打定主意要她给个答案不休的王婆子,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正巧,府上定下衣裳的谢掌柜来了,既然你们想掌掌眼,便一起看吧。”
王婆子不动如山,倒是杨婆子两个都要哭了。
谢掌柜被迎了进来,鼻观鼻眼观眼的,不敢多瞧,上前有模有样的朝喜春见了个礼。
喜春被王婆子这一搅和,也没那寒暄的心思了,倒也客客气气问道:“谢掌柜,我府上去岁四季的衣裳可是在你翠衣阁定的?”
谢掌柜:“回夫人,府上已连着三载都是在我翠衣阁定下的。”
喜春点点头:“那前几载府上四季定下的是何种样式?这衣裳是成衣还是半衣?价目是如何算的?”
账册上只记载了在翠衣阁定下了衣裳多少套,并着合计多少银钱,具体的未标明,正好人在,喜春打算问个清楚。
“这...”谢掌柜听到问,顿时迟疑起来。
喜春问:“谢掌柜莫非还有甚顾忌不成?府上人多,一年四季都要定,谢掌柜应是记得的。”
喜春绣工出众,对衣裳铺子是有几分了解的,别说周府这么大的单子,便是她在娘家时做了绣帕等拿去铺子里,掌柜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从她的绣技到帕、香袋,挣了多少银钱都能如数家珍。
没几分真本事,可当不了掌柜的。
“哪、哪能啊...”谢掌柜心头悬了起来,余光不自觉撇向一旁老神在在的王婆子。“这、这事儿太久,我也给忘了。”
喜春哪能没发现她这动作,心一沉。
她并不傻,王婆子的咄咄逼人,以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都说明了她是有备而来,甚至连翠衣阁的掌柜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明摆了要跟她公然作对,为此还挑拨府上年长的婆子一起。她不愿闹得府上不宁,这才连着退让,谁料她的一步步退让更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喜春绷着身子,气得袖中手直抖。她想与人为善,也不愿沾染麻烦,但这些人偏偏不肯放过她!太过了!
从昨日开始,她已经接连退了一步,不与王婆子计较,今日又退一步,不计较她这等逼迫,她还贪心不足,与翠衣阁的掌柜勾结。
若今日她再退让,这里下人婆子众多,传出去只怕这满府都该笑话她了。她不能丢了周家的脸。
被逼到墙角之下,喜春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做出选择。
她深吸口气,闭上眼,再睁开,眼中只余一片冷凝了:“关乎翠衣阁进账的大事,谢掌柜连这都能忘,可见是没把我周府放在眼里,也罢,往后周家的单子就不劳烦翠衣阁了。”
“巧云,送客!”
巧云两个早就忍不住了,见状不由得一笑,巧云抬了抬手:“谢掌柜,请吧。”
不、不是,什么叫不劳烦翠衣阁了?
谢掌柜是配合了下王婆子,但这是因为王婆子是她娘家表姐,又许诺了她好处,谢掌柜这才敢得罪喜春,要是早知道要丢了周府的单子,她说甚么也要把人给捧着哄着啊。
她是翠衣阁的掌柜没错,但她不是东家啊。
东家要是知道她得罪了周少夫人,弄丢了周府的单子,她哪里还能在翠衣阁干下去的?谢掌柜这时候也顾不得跟王婆子私下许诺的好处了,焦急的看着她:“桂花,你快帮我跟少夫人求求情啊。”
王婆子见喜春硬了起来,脸上似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也顺着谢掌柜的话说:“是啊少夫人,咱们周家在翠衣阁已经定了三年了,翠衣阁办事仔细妥帖,对府上再好不过的了,若是要换,只怕也说不过去呢。”
打从喜春开了口,就已经豁出去了:“再好不过?翠衣阁给周家做衣裳,周家给翠衣阁付银子,银货两讫,翠衣阁对周家好,莫非是我周家没付账不成?我捧着银子,外边大把的衣料铺子任我选,可从没听闻在一处下了单子,这辈子都要捆这铺子的道理!”
王婆子被说了个没脸,她哪里知道这少夫人嘴皮子这般利索的,还当她是个病猫,原是她看走眼了的。
“可...”
她还要狡辩,喜春哪里理的,直接叫人把谢掌柜撵了出去。“王婆子,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了?哪家下人敢跟主子顶的?”
王婆子答不出话,杨婆子几个哪里还敢留,夹着尾巴就溜了。
喜春发了话不再翠衣阁下单便是当了真的,其后几日便叫人去打听打听城中哪家衣料铺子名声儿好的。
还没打听出来,阮嬷嬷来了。
喜春虚心求教:“阮嬷嬷可是来教我来了,不知这开始学甚?”
阮嬷嬷依旧是一副严肃古板的模样:“这第一课,少夫人已经学会了。”
喜春讶异的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25 章
阮嬷嬷的装扮与府上的嬷嬷们没有甚不同,都是规规矩矩的青衣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苟言笑的,但阮嬷嬷又与周家这几位嬷嬷不同,周家这几位嬷嬷不归各房,而是请来的教养、主子跟前儿的掌事嬷嬷,跟管事的婆子不同。
喜春见过两回周家的嬷嬷们,阮嬷嬷与这几位嬷嬷相比,在装扮上没有甚相差之处,只阮嬷嬷给人感觉更沉稳些,颇有些心有丘壑之感,尤其那双眼眸,沉着冷静,黑色的瞳孔定定看过来,顿时叫喜春福临心至。
“嬷嬷你说的是采置夏衣之事。”
阮嬷嬷顿时弯了嘴:“少夫人果然是心善的,到如今也不愿说人半句不是。”
喜春莞尔,粉嫩的脸颊微微一侧。
“嬷嬷谬赞了。”
喜春知道阮嬷嬷指的是王婆子欺负到她这个少夫人头上的事,不过喜春觉得,如今事情已经得到解决,采置衣裳已经在进行,王婆子又被压了下去,也犯不着巴巴的跑到大夫人跟前儿去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