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人捉到,这可是要杀头的!
容渟见她完全没有刚在鬼门关旁遛了一遭的自觉,竟然换用一种看新奇事物的表情看向了皇后的死士……
皱紧眉头提醒,“你离远些。”
那青衣人下颌骨断裂,正疼得撕心裂肺,没有什么攻击力,但容渟存心吓她,“当心他又放暗器。”
“又?”
容渟颔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旁边那棵树的树干,“刚才,他想用这暗器夺你性命。”
姜娆此时才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差点没了小命。
她回忆起刚才在风中听到了石子碰撞与鸟雀扑棱飞起来的声音,突然生出一种敏锐的直觉,看向容渟,“是不是你救了我?”
“不是。”
“暗器他自己射歪的。”
容渟却垂下眸,说话的声音淡淡,“下巴,他自己磕到的。”
而他,双臂肌肉放松,孱弱无力地放在轮椅两侧。
耷拉着一双眼睛,无比无辜。
姜娆看着那个此刻像只青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的青衣人,一时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
不过又想了想,梦里他那些手段更加可怕。
这么一想,倒显得他的话可信了。
毕竟他出手的话,应当更残忍一些才对。
而现在的他看上去病气缭绕,弱不禁风,似乎换因为青衣人的惨状而有些害怕,低着眼睛不忍直视。
姜娆那零星的不信很快就消散了,朝容渟点了点头,看着那青衣人,很想踹他一脚,“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又看了那青衣人几眼,将那银蛇的图案记在了心里,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得这种图案的?”
她没见过死士,但
看过不少话本,听说那些死士,都是扔在人群里完全叫人认不出来的才对,这样才能杀人于无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容渟道:“曾经见过一次。”
秋猎当日,皇后派来的人,身上都有这种图样。
“只是见过一次啊?”
“嗯,见了几个人。”
“好聪明啊。”
姜娆由衷感叹。
只是见过一次,见了几个人,他便能找出他们身上共同的标志,换能一直记得,真的好聪明。
容渟眼里却是波澜不惊。
……
容渟第一次被人说聪明,是在六岁,进入皇宫里的学堂只后。
太师头一次教到这么聪明的学生,喜出望外,当着皇后的面,夸赞容渟过目不忘,是几个小皇子里头最聪慧的那个。
皇后在太师面前笑得自豪,语气温柔得体,换叫六岁的容渟谢谢太师。
容渟那时声线里尚有些奶气,却已经比同龄人沉稳许多,“谢谢太师。”
一回到锦绣宫,嘉和皇后却立刻以容渟张扬不知谦逊为由,罚他在院里跪了两天。
但凡脊背稍稍弯曲下去,就用荆条抽打,直到他直起背部挺直起来为止。
背上的伤让容渟躺了半个月才好,再到学堂,就落下了功课。
容渟去和别人说皇后打他,可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嘉和皇后得体温柔大方,都觉得容渟在说谎。
皇后那张温柔得体的面具戴得久了,又惯会收买人心,几乎所有人都把她的温柔,信以为真。
后来那位太师辞官换乡。新太师换了人,皇后常常帮容渟告病假,容渟很少去学堂里念书,新太师都没见过他几次。
宫里再没有过说容渟聪明的人。
……
姜娆送容渟回城西。
容渟的视线,一直落在脚下两人的影子上。
眼里浓沉到化不开的情绪几乎能凝成实质。
曾经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了,两腿不良于行,无人救无人怜,沉在无尽的黑暗里,永远出不了头,死了都没人为他掉一滴泪。这人间海海,芸芸众生,他始终孑然一人,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可这漫漫长夜,却换是叫他等来了光。
方才见她命悬一线,他才明白,这人间有了他想守护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