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1 / 2)

督公千岁 紫玉轻霜 3720 字 2天前

荣贵妃抱着那个婴孩,站在大殿之上,向江怀越望了一眼,又低下头, 静静看着孩子。

随着那三名大臣相继被问罪降职,朝中一时无人再敢质疑小穗之子的身份与血统。不久之后,承景帝下旨,封小穗为婕妤,其子则交予她和荣贵妃共同抚养。

在这个消息传遍后宫的那个傍晚,江怀越来到御马监最僻静的角落,找到了坐在草堆边发怔的杨明顺。

斜阳落在干枯的草地上,杨明顺抬起头,看看江怀越,道:督公。江怀越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与杨明顺坐在一起。

从来都是他坐着,杨明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或是听从叮嘱,或是挨骂受训,又或是献媚讨好,没有哪一次,他们两人能平起平坐。

而现在,他却自己坐到了草堆下,与这个小跟班并肩看着远方的落日。我今天,去永和宫见了小穗。江怀越缓缓道,万岁的意思是等到孩子满月后,让小穗搬出去,住到专门为她布置好的钟粹宫去。但是小穗说赵美人对她还是很好,是她的旧主人,也是恩人,她不想离开。万岁听了也很高兴,明日会再晋升赵美人为昭仪。

杨明顺望着斑斓绮丽的夕阳,点了点头:这样挺好。她以前就老是说,赵美人是个善心人,不争不抢,跟着她是福气。

江怀越又道:小皇子快满月了,贵妃娘娘也很喜欢他。

杨明顺没有说话,江怀越看着他,轻声道:你…这样真的好吗?杨明顺出了一会儿神,才侧过脸笑了笑: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啊,督公。票

江怀越心头发堵:如果你想离开,我会安排。

他却摇了摇头,无言地站起身来,走向远处的马厩。

江怀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百味交陈,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却听不远处传来手下的声音:掌印,万岁有口谕,请您去一趟南书房。

江怀越躬身进入南书房的时候,承景帝正闭着双目倚在椅背间,神情倦然。

万岁。他低声唤着,侍立一旁。

承景帝这才睁开眼,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今日,小穗被封为婕妤,明日,赵美人将升为昭仪。

是,万岁,臣知晓。两位相处融洽,是后宫之幸,也是万岁之福。承景帝目光渺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许久之后,才收回思绪,缓慢地道:金玉音在太液池已经待得够久了,明日一早,你去,彻底了结此事吧。

江怀越心头一震,垂下眼帘,拱手道: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太液池再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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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清晨的太液池空旷无声, 寒风吹过结了冰的湖面,玉石长桥犹如淡退了颜色的孤虹, 萧然横卧, 沉默不语。

琼华岛上的广寒殿经过那一次大火之后,始终没有修复起来。坍圮的后殿焦黑伫立, 面目狰狞。岛上与桥边的草木因为无人打理而肆意乱生,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被风一吹, 便坠到了冰面上。

江怀越身着赤红蟒袍,从长桥上缓缓而来, 身后还跟着一名端着檀木托盘的小内侍。

穿过了玉石长桥, 前面便是团城。

城门口有腾骧禁卫看守, 见他来了,便恭敬行礼,打开了紧闭的大门。

他带着那名小内侍走进了团城。

上玉阶,启殿门,踏着木楼梯缓缓登上楼,门口又有两名女官迎候,同样屈膝行礼,为他再度打开了楼上的门扉。

门扉乍开,寒风直扑而来,窗前的杏色帘幔被鼓起又飞展,水晶帘亦摇晃不已,撒下满室轻响。

守门的女官走下楼梯, 江怀越向小内侍低语了一句,随后自己先走了进去。

*

关门声在寂静中听来亦很是清晰,空荡荡的房间里陈设精美,多宝格子间珍宝玉器玲珑生寒。他转过明月照莲池的珠贝屏风后,望到的正是金玉音的背影。

她就坐在偌大的紫檀木梳妆台前,穿着碧玺如意通袖妆花长袄,素白万梅织金马面裙,墨黑长发垂及于腰,发顶只戴着金灿灿沉坠坠的西王母嵌红宝掐丝挑心。

寒风从窗口卷来,吹动她长发扬起,身影寂寥。

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江怀越进来,却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了许久,随后唇边才浮起了浅淡的笑意。

“江大人,好久不见。”

她的语声还是那样轻柔婉转,只不过在这寒风肆虐的房间里,听来显得有些无力。

江怀越看着她的身影,缓缓道:“贤妃娘娘,今日我来,是有些话要跟你说。”

金玉音没有转身,还是朝着镜子里的他浅笑道:“你说,我听着。”

“您先前关在这里的宫女小穗,已经被封为婕妤,她生下的皇子很健康,即将满月了。眼下是贵妃娘娘帮着一起照顾孩子,或许等到小皇子再长大一些,就会被册封为当朝太子。”他淡淡地道,“哦,还有小穗以前跟着的那位赵美人,也许您对这位不起眼的美人都没怎么留意过,她因为心地良善,待人和气,今天也会被晋升为昭仪了。”

金玉音端坐在梳妆台前,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屑:“那又怎么样呢?你以为来跟我说这些,能让我难过悲伤?你错了,江大人。”她微微扬起下颌,望着自己的容貌,嗤笑道,“我不也是从默默无闻的女官开始,一步步被晋升为婕妤又为贤妃?这后宫犹如幻海诡谲,今日朝着朝阳扬帆,明日有可能就遇滔天风浪船毁人亡。你在其中沉浮多年,难道还会被眼前荣耀遮蔽了双目?她们无论是尽情欢笑也好,还是失宠被废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娘娘真能如自己所说,对一切都看淡看开?”江怀越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为何又执著于朝上攀附,不惜手段除掉对手,这还不是为了私利?何必又装成清高淡泊的姿态?”

金玉音忽而一笑,眼里含着的却是冷冽的光。“我为私利?那么你呢?你从御马监长随做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得势后行事嚣张,踩着多少人的尸骨才到了西厂提督的位置,你还站在这里指责我?”

“我江怀越为权势为地位,确实也曾不择手段,但我承认自己做的一切,你呢?”江怀越盯着她的侧影,“温柔和顺的是你,清雅贤淑的是你,而暗藏心机谋人性命的,也是你。很多时候,我一直在想,金玉音,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你对任何人,是否从来都没有付予过真心?”

她抿着唇听他连番质问,渐渐的,竟然哂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