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看时间尚早,林安然决定去王勇家里一趟,要王勇参与进来,就必须征得王家老佛爷李秀珍的同意。
王家早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早年一家五口挤在区政府宿舍值班室里的岁月早已一去不复返,成为了王家发家史上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现在的王家,早在临海区最高档的海滨别墅区里买下一栋三层豪华别墅,光院子就有四百多平方,是区政府值班室的四十倍。
英雄莫问出处。只要成功了,过往怎么卑微贱格怎么穷困潦倒都无所谓了,反而会为成功的光环增添更多耀眼的颜色。韩信尚有胯下之辱,曾文正公三次穷途末路投水自尽。哪个成功人物背后没点辛酸史?
从孩提时代开始,李秀珍就很喜欢林安然这孩子,懂事、礼貌、学习好。最重要的一条是,当王家最穷困的时候,林安然却成了王勇最好的朋友,一点不嫌弃这个别人不屑一顾的穷小子,经常到值班室里辅导王勇做作业,还把梁少琴给自己的零食和王勇分甘同味。
穷人一辈子最难忘记的是自己最风光的时刻,有钱人一生最难忘的是最落魄的时光。对于在落魄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人或者同情过自己的人,他们往往到死都忘不掉。
李秀珍对林安然的喜爱,有足够的理由。
王家的别墅离海边只有两百多米距离,椰树成林,海风习习。林安然在大门前停好自己的摩托车,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敲门的办法。
门是大铁门,铁艺做得不错,欧陆风情味道十足,不过却没门环,在这里大喊大叫又好像不够礼貌。围着门转了半天,才找到边上有个好像门铃的按钮。
林安然在心里笑话自己真是个土包子,竟然连门铃都找不到,这头按下那个高科技的玩意,门铃竟然传出人声:“谁呀?”
他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是个带电话功能的门铃,跟以前在战场上用的联排步话机一个鸟操行,于是答道:“我是王勇的朋友,林安然。”
门铃上的声音没再传出,大门却轻轻响了一下,门弹开了一条缝。
林安然推门而入,看到王勇从别墅一楼的门里出来,远远招呼道:“安然,进来。”
大厅中央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整个房间装修得很是豪华,木地板、木墙裙、木吊顶,林安然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目不暇接。
到客厅坐落,有保姆奉茶,李秀珍从楼上下来,便下楼梯边说:“安然,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没事怎么就不过来看看你李阿姨?”
林安然站起来,看到李秀珍穿着一件厚厚的睡袍,厅里开着空调,海边又凉快,虽然是大热天,倒一点不觉得热。
印象中,李秀珍以前不是这副模样,当兵前是林安然最后一次见李秀珍,她没现在这么白,也没这么胖。现在的李秀珍比以前更年轻了,皮肤上的皱纹几乎看不到,白里透红。
林安然找到了话头,笑道:“李阿姨,你越来越年轻了,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这倒是实话,李秀珍听了相当受用,一脸慈祥的笑,对自己的儿子说:“小勇,你就应该学学安然,嘴巴甜点,别整天炮仗脾气,得罪人。”
到客厅沙发坐落,林安然和李秀珍拉了几句家常,王勇在边上坐不住了,说:“妈,别扯些没边际的事,人家安然忙着呢,今天来是按您老人家的意思,谈正事来了。”
李秀珍看了王勇一眼,摇头轻叹说:“安然,你看看小勇,心就是不够淡定,做事急躁。”
“唉……”她叹了口气,捏起茶几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说:“小勇就是比不上俩个哥哥世故,欠火候啊……就连你,他也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林安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李秀珍这么当面损自己的儿子,并非好事,于是给王勇说点好话:“阿勇这是有冲劲。”
李秀珍何等老道之人,知道林安然这是故意给儿子脸上贴金,又说:“好吧,安然,阿姨不跟你兜圈子,咱们说说正事吧。阿勇回来跟我说了,你要在开发区建市场?”
林安然说:“嗯,初步是这样设想,毕竟这件事一举几得,没什么坏处。”
李秀珍笑笑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一举几得,不得罪人?我看未必。”
林安然想了想,说:“紫荆花集团和金星农机厂肯定不会阻挠,开发区领导有政绩,街道办有收入,又能拿到两台车,就连赵市长,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反对。”
这盘子生意看上去的确是好处多多,林安然不明白李秀珍话里的意思,得罪人?难道自己做了政绩,招人嫉妒?
李秀珍说:“现在全市最热门的服装批发市场就是临海区的服装一条街,包括了一条街周边的一些商铺,包括大世界服装城之类专门做高档零售的。安然,你知道这些商业一年为临海区提供多少收入吗?税收是国家的,咱们不说,但是工商管理费、卫生费、赞助费,每年临海区的李书记有多少吃饭钱是从这里面开支的你知道吗?”
这一点,林安然真的不知道,确实没想过,他不由大吃一惊,李秀珍完全超出了他的评估,这么一个农村出来的妇女,竟然对滨海市官场和相关政策如此熟悉,绝对让他超出了想象,他讪笑一下,说:“阿姨,你对咱们滨海官场的事知道的真清楚,我真的佩服。”
李秀珍呵呵一笑,拍着自己膝盖说:“我都是麻将桌上听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