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彤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无处不在,每一具尸体被运出来她的心都往下沉一格,真真切切感受到人生的脆弱多变。她是被消防员救下来的,即将昏迷时听到有人用很地道的美式英语喊,这里有人!
其中一个丧生的女学生是卓彤最要好的朋友。那个韩姓女孩来自哈尔滨,长得眉目如画肤白胜雪,是个典型的北国美女,引得校园里无数国际友人竞折腰。她和卓彤都在一个班上,言谈投机所以引为知己,是无话不说的知心好友。
那阵子卓彤正为常常联系不上林安然而烦恼,某夜两人在宿舍里喝多了些本地特产的葡萄酒,聊了一整夜。卓彤第一次向好友坦白了与林安然之间的纠葛,以及自己无法时刻联系上自己心爱男人的烦恼;韩美女也第一次交待了自己在暗恋别系的一个美国俊男的事实,并称相思病已是晚期无可救药。
据韩美女回忆,自己住进学生公寓的第一天,人生地不熟,携带的行李太多,箱子太重,怎么都无法搬上柜子里。思乡情切,孤独顿生,韩美女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放声大哭。
恰巧帮老乡做搬运工的阿拉巴马州俊男马克路过,二话不说当起了活雷锋,帮韩美女收拾妥当,离开时回头冲泪痕未干道谢连声的韩美女来了个美国式的耸肩,呲出一口白得瘆人的牙齿,很有点《青玉案》里蓦然回首的意思。
韩美女当场就被电得心如鹿撞。
那天夜里,韩美女回忆着与马克的邂逅,面颊绯红,胸间山峦起伏,最后要打开窗子吹冷风灭火。
卓彤问,还有半年就毕业了,你打算向他表白吗?韩先是黯然神伤,说表白了意义并不大,即将毕业了,明摆着各奔东西,说了又能如何?然后又说自己一直在表白和不表白之间彷徨犹豫了半年,时间真够长的。
俩人默默无语了一阵,站在窗前的韩美女忽然为自己打气,“后天吧,后天学校有个舞会,我想……”窗外的忽然呼呼刮起了一阵风,韩美女说话的时候,卓彤听见窗外脆弱的树梢啪一声断掉,声音在这个死一样寂静的夜里听来那么清晰。
第二天晚上就发生了火灾,好几天后,韩美女死于举行舞会的那个夜里。
那夜的舞会热闹非凡,帅哥美女,环佩叮当;医院里却冷冷清清,到处弥漫着一股死亡的味道。
卓彤守着焦如黑炭的韩美女,直至她咽气,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赶到舞会现场。俊男马克此时正搂着一个金发美女在舞池里跳贴面舞,状态甚为暧味。卓彤霎时悲从中来,上去两记玉女神掌扇得阿拉巴马州俊男眼前金星飞舞,整个人呆若木鸡,一脸**式的无辜。
卓彤脸上滑落两行清泪,然后清醒过来,说了声“sorry”,在诧异的睽睽众目之中飘然而去。回到临时安排的宿舍,她怎么都无法释怀,拿起电话给林安然打了个长途。
此时的国内已是早晨然而接电话的依旧是林安然的母亲梁少琴。
梁少琴在电话里问:“谁呀?”
卓彤死死压住胸中的悲伤,喉咙里像塞了块铅丝的难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阿姨,是我,卓彤。”
梁少琴很高兴,说:“呀,是小彤啊。你找安然?他这几天很忙,早出晚归,今天早就走了,上班去了。”
卓彤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一样不可遏制地漫过心间,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和梁少琴该说什么好。
难道又留言?她都忘了自己给他留过多少次口讯了,有用吗?难道要让自己对他的妈妈哭诉,让梁少琴来安慰自己?
最终,卓彤还是什么都没说,简单问候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想给林安然的单位挂个电话,却忽然发现自己连他的办公电话都没有。
卓千金拿着话筒傻站了一阵,忽然双手捂着脸,一屁股坐到床边,无助地痛哭失声。
林安然,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