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基金会挤提事件,打『乱』了整个滨海市的届中干部调整计划。(wuruo)原本计划半个月内逐批让调整的中层领导干部按部就班到位,不过事情一出,全到挤在两天内要安排完毕。
组织部算是倾巢而出,原本许多所谓的官场规格和程序都从简了。由于事出突然,加上林安然不想闹得动静太大,凡是低调,是秦老爷子对他的其中一项重要的教诲。
既然有了基金会这个好的借口,林安然便推掉了许多送别宴,自己是莫名其妙来到开发区的,那么就安安静静离开,没什么不好的。要真的每个送别宴都去,动静闹得太大,恐怕又会让赵奎和王增明有什么新的看法。
虽然市、区两级的组织部已经忙得脚后跟打腚,但是鉴于和林安然的特殊关系,茹光彩还是在百忙中抽空,亲自来送林安然。
在管委会门口正打算上车到城关县去,忽然路边冲出几个跌跌撞撞的人影。
林安然一看,竟然是白老实一家子。
白老实还是像第一次见到林安然那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又回头吩咐自己老婆和儿子们都跪下。
“林主任,我给你添麻烦了!”
估计他也听说林安然要调走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卫国庆闹得太僵,市里头不满意。
林安然说:“白老实,赶紧起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他心想,白老实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走?
扫了一眼路边,竟看到何阿金在树下看着自己,一脸的笑。
林安然指指她道:“金姐,你这不是让我下不了台吗?”
何阿金喊冤道:“我也是没办法,白老实天天来缠着我,不告诉他就不罢休,我有啥班子?难道让他天天到我办公室来哭哭啼啼,很影响工作的嘛。”
白老实从老婆那里接过一袋子东西,就往林安然怀里塞去,说:“咱们家穷,没什么好东西给林主任你,这点是我自己做的熏肉,从家乡带来的,一直就想送给你,但是没机会,林主任你今天一定要收下。”
林安然知道自己不收,白老实肯定不肯作罢,于是翻开袋子看看里面,果然是用辣子腌住的熏肉,便说:“行,肉我可以收下。”
忽然开玩笑道:“白老实,这里头可没现金之类的玩意吧?”
白老实听了也忍不住莞尔,说:“我害谁也不能害林主任您啊!您是我的大恩人!”
说完了又要跪。
林安然赶紧扶住他,说:“我有正事同你说说,你不要跪了。”
白老实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等着林安然发话。
林安然叫陈港生拿来纸币,写了个号码,说:“白老实,等你的案子彻底办完了,打这个电话,我朋友来的,他会帮你安排个工作,以后足够你们一家几口在滨海市生活了。好好干,好好过日子。”
说罢,又道:“我可真赶时间呢,你看,领导都在等着,就不跟你多说了,如果回市区,我会找机会去看你。”
白老实见茹光彩一干人等果然站在车边等,便不好再继续唠叨,说:“那我不耽误您的大事了,好人呐,林主任,一辈子都平安。”
林安然心里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一下,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这段时间以来,许多人都劝他不要犯傻和卫国庆过不去,理由各式各样,但终归有一点是相同的——不值得!
可现在,林安然看着白老实一家子,又觉得自己值了。
想起当年在卓彤家里和卓厅长的一番对话,说到官员的良心和底线。什么是底线?什么是良心?为民请命在这个时代显然已经是一种极端奢侈的事情,不过最起码自己没有仗势欺民,已经守住了自己做官的底线。
汽车在通往城关县的公路上疾驶,很快便出了繁华的市区。
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树木,林安然知道自己正在远离喧嚣而熟悉的城市,回归纯朴而陌生的大自然。
一路上,茹光彩和林安然兴致勃勃聊了起来。茹光彩毕竟为官多年,对滨海市官场大大小小角落里的情况多少都有一些了解。
用他的话来形容太平镇,叫“地穷是非多,仓空老鼠横”,是个人事关系很复杂的地方。
又意味深长地叮嘱了林安然四个字——潜龙勿用。
关于这四个字,林安然是知道的,这成语出自《易经》第一卦乾卦的象辞,隐喻事物在发展之初,虽然势头较好,但比较弱小,所以应该小心谨慎,不可轻动。
说到底,茹光彩还是怕林安然锐气太重,又像在开发区那样闹出大动静来,影响了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