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围着镇政府转了大半圈,在大院背后的一个小铁门处开了进去。
下了车,周永年和吴德方已经恭候在门口旁边,见状马上迎了上来。
“欢迎林副县长到我们镇上指导工作……”周永年嘴里打着典型的官腔,热情主动地握住林安然的手,不过想起前门还被村名堵着,马上有些尴尬,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林副县长走后门,那帮村民……唉……”
他长叹一声,皱着眉头,脑袋摇了几下,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安然边走边问道。
周永年一边引路,一边说:“这些村民都是辖区三条临海的村子里的渔民,这事……”
他说到这里,仿佛一言难尽,说:“到了办公室,我再慢慢向您汇报。”
一行人上了镇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坐落,有工作人员泡了茶过来。
喝了一口茶,周永年才将村民围堵镇政府的原委一一道来。
来这里堵门的一共有百多个村民,是石角镇三条渔村里的渔民,原因是他们原先承租的村里的滩涂、海域等等被村里收回另租他人,而太平镇海洋综合养殖项目即将推广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从前那些承租的滩涂和虾池、海域没人在乎,现如今恒海水产公司搞的企业+农户合作方式,基本不用渔民投一分钱,只需要带着承租的滩涂和虾池、海域加入整个养殖项目,就可以获利,唯一的支出只是交给村里的租金。
海边渔村的渔民,很多都有自己的地,当年钱凡搞农业养殖的时候,很多人都将地挖成了虾池,但是海域和滩涂一般都是向所在村的村委承租,所以这次纠纷多数是集中在向村里承租的一些地皮。
“一共涉及了多少亩地?”林安然问。
周永年侧头看了看吴德方,似乎自己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承租这种事属于政府范畴,周永年是能推则推。
吴德方知道自己推不掉,眼前的林副县长可不是好糊弄的,于是很干脆道:“一共涉及了两千一百亩地,涉及了一百户人。”
林安然问:“这些地原先是租给这些人的吗?”
吴德方点头道:“是的,不过……不过这些人当年养虾都失败,后来村里几乎没人养虾,虾塘都丢荒了,人都出去打工了,有船的都出去打渔了,所以在不同程度上都欠了村里的租金,所以村里才收回去另租他人。”
从吴德方的汇报听来,似乎是村民不占理。既然租金没交,就算是违约了,村里是有权收回的。
不过,既然是村民不占理,怎么又敢理直气壮跑来镇政府围堵上访讨公道?
这一点有些蹊跷,林安然觉得里面肯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细节。
他沉吟片刻,找到了关键点,问:“按照吴镇长你的说法,村民是无理取闹咯?”
吴德方听到这话,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安然端着茶杯,手拿起杯盖在杯沿上划拉了几下,说:“他们为什么上访?觉得哪不公平了?”
这是问题的关键,说一千道一万没用,关键就在一点上。
吴德方知道绕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三个村委,都在没进行解约通知的情况下,单方面取消租约,然后租给他人……”
林安然的目光一刻不离吴德方的脸上,吴镇长觉得这年轻副县长的目光太犀利,简直要把人看穿了一样。
林安然上任之初,下面的镇长书记们是有过议论的,觉得这人才二十六岁出头,在这些老书记老镇长面前简直就是娃娃官,大家多少有些轻视。
不过自从上次农业大会整肃纪律以后,许多人都觉得当初判断下得太早了,这年轻副县长看来并非只是关系户那么简单,还真是有些魄力的人。
见林安然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吴德方觉得脸上的皮肤被针扎一样,赶紧又道:“还有就是,这几家村委的地,都是租给同一个人,所以村民意见很大,认为是村委在其中得了好处。”
林安然问:“租给谁了?”
吴德方这次又哑巴了,目光望向周永年,周永年点着根烟,装作没看见。
吴德方心里暗暗骂娘,你这个老滑头,丑事儿都让我做,你稳坐钓鱼台看戏,我操!
“周书记,这事,你汇报汇报?”他也顾不得规矩了,干脆大声提醒周永年。
周永年心里很清楚,承租这些地的人身份敏感,谁说就等于谁得罪人,本想将事情退给吴德方,没料到吴德方死活不肯入坑,干脆当着林副县长的面给自己出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