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远的办公室里出来,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了,匆匆回到开发区政府办公楼,还没进大院的门,远远就看到皮小波在一楼大堂门外的树荫底下抽烟,像只骡子一样围着那颗紫荆花树在转圈。
他怎么还没走?林安然眉头微蹙,心想这皮小波也真是够难缠的,就像一颗牛皮糖,又韧又黏,甩都甩不掉。
经过那晚刘小建的鸿门宴后,林安然对皮小波和刘小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了解。皮小波这人和刘小建算不上什么深厚交情,不过就是钱权交易而已。皮小波给刘小建送银子,刘小建出面让马海文为皮小波承揽工程给予方便。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工程刚开始就碰上了宁远就任,原本呼声很高的刘大同还是继续屈就市长一职,而且宁远又喊停了开发区所有的面子工程,如此一来,皮小波送出去的钱就打了水漂。
问刘小建要回红包显然是不可能的,皮小波也没那个胆子,可如果不追回这些钱,皮小波又损失惨重。现在皮小波显然就是想让自己接受他的那套申请,按照皮小波自己列的那份清单给他名下的建筑公司退回一点损失钱。
否则,即便是最后压缩过预算的工程继续让皮小波承包,也是亏本的买卖。
林安然正想让司机掉头离开,免得和皮小波这种人打交道,不过早被眼尖的皮小波发现了林安然的车子,远远就颠颠儿地跑过来,躲也躲不开了。
林安然有时候挺讨厌专车的,坐在里头就像个印了标记的王八壳子,谁一眼就能发现你的行踪。
不过事已至此,避也不是个办法,只好下车朝皮小波打了个招呼。
皮小波知道机会难得,作为市委常委、开发区书记的林安然,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空接见自己的。
时间已经是大中午了,办公楼里的干部都下了班,院子里静悄悄的,皮小波干脆和林安然握了手就直奔主题,来去的话题只有一个,就是工程停工的赔偿问题。
“林书记,您看,这工程都喊停一个月了,我手里的资金都压在前期建设上了,你们开发区能不能先把我前期投入的钱先退还给我?即便审核后的工程重新投标,是不是我承包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求把钱回本就行。”
说罢,手从包里就拿出一大叠资料,上面满满地列了一串开支。
“林书记,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名,退这八百万也就是举手之劳,开发区是咱们滨海市最有钱的区,这点钱对于你来说,是九牛一毛,可是对我来说,真的是伤筋动骨了,您就瞧在咱们也算老相识的情分上,又或者看在我们做个小生意讨口饭吃不容易的份上,给我签了行不行?”
这份材料,林安然当然早就看过了,而且已经让有关部门送到审计局去进行审计。宁远对停工一事也有过批示,如果是因为停工对施工单位造成损失的,经过审计局审计之后可以如实进行赔偿,然后砍掉不必要的项目,压缩必要项目的预算,重新进行施工。
不过林安然也很清楚,皮小波这份清单上许多的数据肯定大有水分,很多开支估计都虚列了,恐怕前期投入最大部分的开支便是给刘小建送的那个几百万的大红包。
“皮总,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按照市领导的有关指示,按照相关的赔偿流程,必须经过审计局审计认定之后,才可以给你做出赔偿。我林安然可以保证,你在工地上投入了多少钱,我绝对一分不亏你的。”
皮小波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显得非常痛苦,说:“林书记,审计局那边还是你一句话的事?可是真的按照审计程序来,审计完了还要双方协商,一来二去要几个月,我这钱有些是问银行贷款的,别的工地还等着回笼资金呢,你这不是让我破产吗?”
林安然知道他故意夸大事实,这将近一千万的资金,还要不了皮小波的命,只是这列出的一千万的资金也不是个小数目,足够让皮小波心如刀割了。
两人正僵持着,却看见副书记茹光彩从大堂里出来,身旁还跟着新任的组织部长杨奇。
这俩个新老部长边走边谈,一抬头就看到树底下的林安然,俩人都愣了一下。
林安然朝他们看去,皮小波也警惕的转身朝大堂方向张望。林安然暗暗使了个眼色,杨奇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安然出境尴尬,于是抢在茹光彩身前,朝林安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林书记,我刚去你办公室里找你汇报工作呢,我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原来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