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同被双规,将滨海市本已沸沸扬扬的氛围推向了顶点。一石激起千层浪,10日的限期已经过去了7天,然而到专案组投案自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不但没人来自首,审讯这一块工作也陷入了一个泥潭里。
刘大同被抓后,将自省材料写成了自己的表功材料,里头将自己几十年来的工作写成了风里来雨里去,从一个放牛娃到一方党政领导的艰苦奋斗史。
马海文则更为滑稽。自己的事情全部推倒了别人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角色,在他家搜到的钱,马海文全部一口咬定是自己亲戚暂存在自己手里的,可是那些亲戚,不是死的就是出国了,根本没法找,钱的来源只能有他信口胡说。
曾春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风格。从被抓捕后到如今,他直说过一句话:“你们放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坦白,别人的事情我一概不会说。”
之后嘴巴上就像拉了拉链,怎么都不再开口,写了一份交代材料,只承认自己在拍卖走私物品上的运作有违规之处,其他一概不说。
从所有的材料汇总来看,刘小建就成了事情的关键。分析看来,刘小建就是在这个利益圈子的中心,是维系着整个走私集团和地方党政势力的一个纽带,一天不抓到刘小建,案子要取得进展恐怕非常困难。
这天晚上,黄海平从省城赶过来,紧急召集滨海市专案分组开了一次碰头会。
“安然你看看这个。”黄海平将几份资料递给林安然和文涛,然后对在座的秦萍道:“秦专员,你说说具体情况。”
秦萍站起身,走到会议厅的投影机旁,先是播放了几段审讯的录像。这几段审讯录像里的主角分别是司徒洋、陈明、璩美玲、大飞、邓海洲等人。
每一段录像都很短,显然截取过,而且内容十分相似。
审讯人员:“你们从开始走私至今,一共走私了多少东西?在你们的交待材料里,为什么没有列明清单?”
被审讯人:“忘了……”
“不记得了……”
“时隔几年,谁还记得?”
无一不是这种回答。最经典的是邓海洲的回答,他说,走私这种事情,是哪样赚钱就走哪样,哪样有货走哪样,就跟吃饭一样,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可是谁还记得哪天吃过什么菜?
投影关掉,亮了灯。秦萍道:“不知道大家看出来,这几段录像里的共同点没有?”
林安然翻阅着材料,若有所思道:“案值,你是说,无法确定案值?”
秦萍对着林安然微微一笑,道:“没错,中央领导一直要我们确定该案的案值,可是我们审计这边一直都没办法确定。最近我同检察、海关、边防、商检等部门的人,到所有单位调去了这几年和德隆、蓝湾等公司相关的台账资料和报关材料,可是我们发现,这些材料都是被处理过的,表面上根本反映不出真实的案值。例如,一些走私分子采取的是多进少报的手段,那么在正规的报关手续里就无法得知实际上进了多少,还有些虚报品名的,就更加不知道运的是什么东西,问这些人,一些他们记得,一些他们根本就忘了。”
文涛道:“黄主任,你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在刻意回避事实,从而想减轻罪责?”
黄海平摇摇头,道:“我和中杰同志负责在省城审讯工作,这些天来,已经抽调了精干的力量,对这些人进行突破,根据审讯人员的反映,这些人的供词是可信的,倒不是刻意隐瞒。就像邓海洲说的,走私这个事情,他们是天天做月月做年年做,要翻起几年前的旧账,的确很难。”
林安然道:“蓝湾公司和德隆公司,还有其他涉案的公司,他们没有内部账本吗?”
黄海平道:“本来是有的,96年利达通号出事,德隆公司就销毁了所有的账本,蓝湾公司那边,刘小建外逃也处理掉了账本,还有就是中兴报关,它本身的材料都是假的,璩美玲也根本没做私账,所以根本没法子搞清楚。”
案值不光是估量刑责的主要数据,还是作为递交给中央对华夏全国沿海地区走私情况的一个真实的可供参考的重要数据,林安然和文涛等人自然知道这个重要性。
搞不清楚案值,就无从做到有理有据,更无法向中央的首长们交代。
秦萍在身旁的小黑板上,连续划下了几行数据和图案。其中将海关、商检、边防、港口等部门划成几个圈,然后是几家走私公司,蓝湾、德隆、中兴等等。
最后她在几个圈之间划了几天横线,说:“本来我们审计这边是采取交叉核定的方法来核对案值,后来发现,他们说的数量和价值都是凭借自己的记忆,而这些党政部门的涉案干部都是凭借自己收到的贿款来估算走私物品的多少,其实他们自己根本就不清楚,所以这个法子根本也行不通。”
文涛问:“如果这样,我们要怎样才能确定?秦专员,你是行家,你说说看。如果有什么法子可以确定出来,我们这边可以为你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