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侍中的孙女,孙郎中的次女……”
嬷嬷在给太后娘娘捏腿,闻言,应和几句后,面有难色地开口,“娘娘, 万岁爷昨晚不是遣李公公来说,旨意开春选的是宫女,娘娘这般做,会不会惹万岁爷不快……”
太后面上笑容消失,“宫女不也是伺候人用的,到时候哀家提点提点,烈儿若看上了,封个贵人做做, 同选妃能差了多少去……”
看太后不悦, 嬷嬷也不敢多言。垂下头,尽心尽力地捏腿。
同太后这想法的也是大有人在, 文武百官中不乏有些大臣打了这等心思。
贵妃独宠在朝廷乃至长安城都不是什么秘密。能宠一个便会有第二个,心怀鬼胎的大臣明知是选宫女后,仍将自己女儿孙女报上去。
嬷嬷的扫兴的话后, 太后放下花册,“这花公公出宫怎么去了那么久。”
嬷嬷应道,“娘娘忘了吗?今天是公公儿子孙女的祭日,往年公公最早也得晌午才回来。”
“哀家是老糊涂了……”太后抿抿茶,“花公公那孙女,要是长到现在,恐怕也有绵儿这般大了吧。”
嬷嬷捏着腿,感叹,“公公也是个可怜人唉。”
花公公困潦倒才进宫来,进宫时已有一定年岁,进宫前已经有了个儿子,在宫里摸爬滚打,攒的银两俸禄寄回去给了儿子成家立业。
花公公疼孙女,本想着再干上一两年就回去好好管教儿子,颐养天年。
奈何花公公儿子嗜赌,一日孙女高烧,家里连看大夫的银两都拿不出了。大寒天,花公公儿子跑到宫城门口求找花公公,侍卫不让进,也没人理他们。
嬷嬷道,“也得多亏顾丞相路过啊,心善给了花公公儿子看病的银两。”
“顾丞相心善有什么用。”太后摇头,“那儿子畜生有钱也是白搭。这种混人,怪不得媳妇儿跟人跑了。”
出宫回府碰巧看见的顾丞相了解了详情后,给了花公公儿子带孩子去看病的银两。原本可以皆大欢喜,结果花公公儿子在路过赌场的时候,鬼迷心窍,拿着给孩子看病的银两又赌上了。
孩子在家里高烧不退,寒冬腊月,大夫到时,已经烧没了气。
花公公儿子大悔大恨,悲痛之余,上吊自尽了。
花公公知闻后,半花的头一夜全白,至此也就留在宫中,除却每年的祭日,也就未谈过出宫一事。
太后叹气,摸了摸花册,“人人一本难念的经啊。”
嬷嬷捏着腿应和。
殿里一时无话。
礼部侍郎梁光禄被捕后,司罚局禀着皇上的指令调查这件事,既要搞清楚真相,还得揪出共同参谋贩卖私盐的朝中人。
朝堂议论,下了朝也议论。
人杂嘴碎,传到后宫,梁妃初闻,浑身发凉。
在玉泉宫里焦急又哭了一晚,梁妃抹干泪,到慈云宫见太后娘娘,被太后严肃地批评了一顿后宫怎可干政后,梁妃去太极宫求见圣上,也被李公公严肃规劝了一顿赶了回来。
最后连圣上的面都没见着。
梁妃怎么可能不懂后宫不可干政的事,可她心里急啊,她无法在宫里安心坐着等,她连为爹爹说句话求个请都办不到,她入宫来又何意义。
思量再三,梁妃终是去了灵霄宫。
自那日不太愉快的离别,梁妃和顾思绵几乎没什么见面往来。今日要亲自求到人殿前,梁妃一路前往灵霄宫,自尊像被火烧一般。
听到宫人的通报,顾思绵正在边啃坚果边描字画。
碧果可不赞同梁妃来了,看着自家娘娘一直摇头暗示着立场。
“宣进来吧。”顾思绵拍拍手上的坚果碎末。
梁妃进殿,面挂着浅浅的笑容,红梅上前将礼盒要递给碧果。
“梁妃娘娘的一点心意。”红梅道。
碧果冷着脸,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收下。
“顾妹妹……”梁妃坐下。
顾思绵听她亲切地唤着,不知为何,以前觉得温柔的话,如今听着特别尴尬别扭。
这一尴尬,一时竟忘了应。
梁妃笑容逐渐暗淡,长指甲扣着手掌心,“姐姐是个藏不住话的,那日若有所冒犯到妹妹,还望妹妹不要往心里上去。”
梁妃继续道,“姐姐这次来……是有事相求。能否求妹妹看在与姐姐的情谊上,替姐姐向皇上求求情。我爹……”梁妃说到难过处,一时哽咽,“礼部侍郎是无辜的,我爹他是先皇时的老臣了,是不会做这等事的……”
顾思绵没听闻过这事,本身后宫知晓朝上事的不多,顾思绵心思不在上面,一时不知梁妃讲的是什么事,也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碧果听梁妃竟敢在后宫里谈朝政事,脸都绿了,你自个宫里谈不好吗,还得来拉我家娘娘下水。
“梁妃娘娘,朝政事谈不得,娘娘别为难我们娘娘了。”碧果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顾思绵没应话,一个区区奴婢倒是来给自己难堪了。
梁妃面上挂不住,抹抹眼角的泪,斜看碧果,“区区一个贱婢还不够格来教训本宫。”
碧果压着心头火。
“碧果说得没错,她的话就是我的话。梁姐姐,这够格让你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