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九畹山,绵延近千里,横亘于梁国与卫国的边境线上。远远望去,可见峰峦林立,霞蔚云蒸间的山雾,弥散其间。

韩峰担心主人的安危,急匆匆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进了山,又几番发送鸣镝确认出方位,终于赶在了入夜前,在东面的山麓与顾仲遥的人马汇合。

顾仲遥端坐马背之上,那张绝世殊色的脸,在看清纵马而来的谢檀的一瞬间,骤然暗沉了下来。

韩峰下马上前行礼,“公子!”

顾仲遥的视线在谢檀身上又停留了片刻,转向韩峰:“她怎么来了?”

韩峰愣了下。

不是顾仲遥交代要把谢檀带到涂州的吗?

“属下……”他扭头看了看谢檀,又重新望向顾仲遥,“公子不是说……”

顾仲遥抬了下手,制止住韩峰,“罢了。既然到了,就带人去寻一下陈虎。他今日一早西行探路,至今未归。”

韩峰闻言面色一变,“莫不是遇到了卫国人?”

“不会。”

顾仲遥道:“此处地势险峻,我们一直都探不出入谷的路径。卫国人从北面而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越谷南下。”

韩峰闻言也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有理。而且若是真遇到了卫国人,虎子至少会鸣镝示警,不会半点讯息也不传!属下倒是听涂州的暗桩说过,这九畹山里有毒虫和瘴气,莫不是……属下这就去寻他!”

他跟周围几人交流几句,随即翻身上马,带着部属向西面的山中驰去。

韩峰带着人一走,留在原处的,除了顾仲遥,还剩五六名护卫。

山中昼夜温差很大,此时刚刚日暮,风雾的温度就开始降了下来,透着丝丝凉气。

谢檀紧紧挽着缰绳,刻意跟顾仲遥拉开了些距离,内心迟疑不决,举棋难定。

这时,她身下的大黑马突然有些不安分地原地踏了几下步子,抖了抖脖颈上油光发亮的鬃毛,像跟她较劲似的,偏着马头,像中了风似的歪着半边身子,朝着跟她拽绳力度相反的方向踱了过去。

谢檀使劲扯着缰绳,“喂!”

黑马完全不理会她的指令,反而愈加跟她较劲,硬是甩着尾巴、歪着脑袋,踱到了顾仲遥坐骑的旁边,然后垂头在他的马靴上蹭了蹭,愉快地打了个响鼻。

谢檀满头黑线,一抬眼,视线跟顾仲遥的撞了个正着。

思索一瞬,遂猜到了缘由。

“这马,是顾相的坐骑?”

马姑娘都示爱成这样了,她要是还猜不到,那就是蠢的无可救药了。早就听说长途跋涉的贵人们通常会带几匹备用的坐骑,人家顾大奸臣自然也不例外……

“你怎么会骑马?”

顾仲遥注视着谢檀的目光深幽冷锐,答非所问。

上一次是水遁,这一回又是手法娴熟地挽缰策马,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我为什么就该‘不会’骑马?”

谢檀半垂着眼,再度尝试将黑马拉拽开。

黑马对顾仲遥的腿似乎有很深的执念,坚决不走,被谢檀拉扯得烦了,跺着马蹄,还甩头过来像是想咬她。

谢檀实在是无语了,正准备放弃下马,却见顾仲遥微微倾身,伸手在黑马的额头上轻轻抵了一下,声线里竟有一抹罕见的温和:“听话。”

黑马像是收到了回车指令,立刻甩了甩尾巴,慢慢地挪开了距离。

谢檀把马驱策到一旁,攥着缰绳,保持沉默。

此时的她,有种一反常态的安静。

山风拂起她额前垂落的发丝,调皮地打着旋儿。不经意间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流露出隐约的愁郁。

顾仲遥凝视谢檀片刻,示意一名跟韩峰同来的部属上前,低声垂问:“为何弃了马车?”

部属回禀:“马车在路上坏了。” 描述了一下经过。

顾仲遥心中判研片刻,犹疑不定,“她可曾见过什么人?”

部属顺着顾仲遥的视线看向谢檀,连忙摇头,“公子交代过不让她接触外人,我们一直都把她看得严严的,走哪儿都有人守着,就连如厕的时候都有人望风!”

顾仲遥摒退部属,亦自忖自己的担忧似乎有些荒谬可笑。

这丫头,无非就有些小聪明罢了,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他几番试探,不也早就做出过判断,断定她五危俱犯、不足为患了吗?

夜风渐盛,夜幕渐沉。

韩峰和带去寻人的部属,一直没有回来。

一名护从上前向顾仲遥请示:“公子要不要先回避风之地休息?属下留在这里守候,接应韩峰他们便可。”

顾仲遥正要开口,突听见一声尖锐的哨音在夜空中划过,伴随着紧接而来的另一支响箭,冲天惊鸣。

哨音长且响亮。并不是他们用来传递信息的鸣镝之音,而是隐身在暗处的暗卫所发的示警箭!

众人立即警觉起来,拔出兵刃,护在顾仲遥周围。

下一刻,又有数十支箭矢从东边高地的林间冲出,疾风骤雨般的扑了过来。

所幸尚且隔得有些距离,羽箭纷纷坠落在离诸人数丈开外的空地之上。

顾仲遥挽紧缰绳,调转马头,沉声下令道:“走!”

他策马当先,退入西面的密林之中。谢檀被护卫们围在中间,不得不也跟了上去。

微弱的星月之光,穿过密林上方枝叶的间隙,冷冷清清地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