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搬回到相府的内院,住进了她成亲那晚睡过的房间。
对于她的提议,顾仲遥未置可否,只说需要再想一想。
谢檀也明白,以顾仲遥的性格,不可能一上来就毫无戒心地答应她的要求。他需要时间考虑,而她自己,也需要时间准备下一步。
之前服侍过她的婢女小虹,见到谢檀回来甚是惊讶,却又不敢贸然打听,领着其他侍女备好浴桶花露,为谢檀沐浴更衣。
谢檀心思纷杂,泡进水里,一会儿用手掬起一捧水浇一下脸,一会儿干脆整个身体都滑入浴桶深处,任由散发着花露清香的浴水漫过自己的头顶。
突然想起了什么,哗地从水里钻出头来,问一旁整理衣物的小虹:“顾相晚上是住在凭风阁吧?他不会到这里来吧?”
小虹答道:“奴婢听说,相国大人这几日夜间都在议事,晚上就直接住在外院的书房里了,不知今晚会不会过来。”斟酌了下,“夫人是想让奴婢去请相国来吗?”
谢檀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小虹犹豫了半晌,谏言道:“相国今日让人送夫人过来时,还特意传话叮嘱过,要奴婢等尽心侍奉主母,可见心里也是很看重夫人的。奴婢说句不要命的话,那晚见夫人被士兵带走,奴婢还以为夫人回不了呢。相国大人行事果决,但凡是让军士从这府邸里带出去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谢檀八卦心起,扒着浴桶,问:“他还让人带走过谁?他从前的姬妾?”
小虹摇了摇头,“相国没有什么姬妾。从前让带走的人,大多是顾家的亲戚,自个儿不识抬举。”
她上前拢过谢檀的一头湿发,一面梳洗着,一面继续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夫人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奴婢们对外只说是夫人病了、不能见客,可兵曹掾史夫人她们还是过来闹了几次。相国回府后就直接把兵曹掾史的官职给罢免了,现在连七房的院子也被封住了,成日隔着院子哭哭喊喊的,让人好不心烦。”
谢檀哼哼道:“如此对待长辈,也太不孝了!”
小虹不以为意,“夫人是不知道这些叔伯婶母从前都是怎么对相国大人的。奴婢是顾府的家生子,曾听父母提过,相国大人小时候可吃过不少苦……”
“打住。”
谢檀截断了小虹,“我不想听这个。”
尼玛上次就是被顾仲遥病弱可怜的姿色所惑,才上了他的当,没有直接在九畹山除掉他。以后这种可怜兮兮的身世遭遇,她坚决不听。
洗完了澡,换好衣裙,小虹和其他几名婢女引领谢檀坐到铜镜前,为她擦拭头发。
谢檀挺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索性把巾帕拿过来自己擦着头发,然后对小虹说:“你帮我个忙,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点心什么的,最好是那种可以多放几天的,有多少就拿多少过来。”
小虹不解,“夫人是要……”
谢檀想了想,一下子拿人家太多也得给点回扣什么的,遂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拿了之后,先挑几个送去书房给顾相,剩下的再全部带回来给我。”
外院,书房之中,顾仲遥正与几名幕僚议着政事。
张显伦躬身将手中的一摞纸奉至顾仲遥面前,“这些是沐太尉新提拔上来的人员名单,以及下官搜罗到的能弹劾他们的罪证,还请相国大人过目。”
他转过身,对旁边几位同僚说道:“沐太尉太过心急,以至于吃相难看,揽了一大堆的实差不假,但顶上去的人大多是些草包,稍微戳一戳,就露馅了。”
众人闻言皆附和而笑。
顾仲遥翻看着名单,问道:“鸿胪寺那边,什么情况?”
一名官员上前奏道:“接待卫国使臣之事,也被沐太尉找吏曹的人要了过去。据说还准备在景安宫和雁翎湖之间大兴土木,新建一所饮宴所用的花园。看样子,是打算权财两收。”
顾仲遥放下名单,抬起眼,“景安宫那边的戍卫,还是骁骑营在负责?”
骁骑营的主将魏庆,答话道:“回相国大人,原本景安宫那边的戍卫一直是由骁骑营在管的,但最近因为安西王回了京,景安宫一带便由虎贲军接管了。”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忿忿,“依着末将的想法,这卫国人提议联姻的事,圣上根本就不应该考虑!还花这么多工夫招待他们,简直就是浪费国库里的银子。”
魏庆的祖父和父亲,皆在从前与卫国的交战中丧命,他也因此对于卫国抱着极大的敌意。
张显伦也思忖说道:“听宫中传出的消息说,因为沐贵妃大力举荐,圣上如今有意将丽华郡主嫁往卫国。这丽华郡主的生母出自沐氏,与沐太尉自然是休戚相关,若是此桩联姻被促成,怕是对相国极其不利。”
顾仲遥取过案上的和田玉石书尺,拿在两手间把玩着,唇畔勾出一道轻浅的弧度,“怎么都想着要阻止梁卫联姻?”
众官员面面相觑一瞬,“相国的意思是……还有人也想阻止梁卫联姻?”
顾仲遥不置可否,盯着手里的书尺,不觉想起了下午谢檀涂画的那些图案来。
沐显是一根竖线,卫国是萧孚的梅徽,赵子偃是正方,而他却是个圆圈……
她难道是想暗喻,赵子偃品行端方,而自己狡诈圆滑吗?
可为何,又要说他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