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冠病毒逐渐在全省蔓延开来,全国各地陆续出现疫情。
冬青日日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捧着手机刷到深夜,清晨睁开第一眼,数据不断攀升,看得人头晕目眩,心脏麻痹。
从江城伊始,蔓延到全省境内,这件天灾就赤.裸裸地站在她目之所及。在昨天,一向安详宁静的厂区里也出现了疑似病例。
江城病了,全省之境都病了。
她从微博退了出来,心脏跟被揪着,觉得难以呼吸。
冬青:家柯,你在北京还好吗?
冬青:我们厂里出现确诊病例了。
夜极深,冬青躺在床上望着透着淡淡灯光的窗帘,她难以入睡。
陈嘉树:好好照顾自己,在家自我隔离。
陈嘉树:冬青,跟你说件事。
他终于回复!冬青喜出望外,但看到他的话时,心却沉落谷底。
冬青:怎么了?
陈嘉树:其实从21号开始,我就在江城了。
原来他是随吴老师取样来取样,但随着封锁而困在围城之中。
陈嘉树:你别跟我爸妈讲。
冬青:你现在呢?在哪里?
她并不惊讶于他身处江城的事情,但万分担忧他的境地。
陈嘉树:……在医院。
冬青霎时间,泪盈满眼眶。
冬青抽了抽鼻子:你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么能随随便便上战场?
陈嘉树:我现在在规培,相当于实习医生。你别担心,现在医护紧缺,我只是暂时顶一顶,所在科室也与发热门诊远,不用担心我。
陈嘉树:我去换班了,等我回来。
她的嘴唇轻张,心酸泪即刻涌了上来,幽暗的房间里,冬青手上拿着的手机是唯一的荧光,已是凌晨三点。
三日后陈嘉树告诉冬青他已经调离原岗。导师吴敦祥因为滞留在此,将调配到本地疾控研究所,陈嘉树也将跟着导师过去,针对病毒攻击心肺的机理进行研究。冬青从前一直以为陈嘉树攻读的是心外方向,今天才知道他跟的导师专攻心血管病和心肺流行病学。
“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
他现在离开了医院这种人流量大,人员复杂的地方,又要抽身投入到江城本地的研究所去。冬青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忧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居家隔离的无聊和焦虑取代了最初的慌张恐惧。
厂里那一例确诊病例经隔离后,再无新增,省内和县市州逐渐得到控制,唯有江城作为疫情中心,好转的速度慢些。
她帮陈嘉树瞒着这个秘密已经好久了,面对薛阿姨的怀疑,冬青口头上说陈嘉树一切都好,还在北京,但内里总归还是心虚。
每天下午三点是播送抗疫新闻的时间,冬青和父母坐在客厅准时收看。
记者举着话筒询问一位在一线的重症科90后女医生,女医生双眼通红,哽咽着,不愿意透露名字。
“不要采访我,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看到。”
那个女医生提了提口罩压条,推辞采访转身就走。
冬母叹息:“我们老了,现在都是年轻人撑起社会责任了。”
“是啊,抗疫一线的医生是真的不容易,大过年的。”冬父附和。
冬青的思绪飘得很远。
冬母突然想起来,“冬青,嘉树还在北京,好吗?”
“都好,他,一切都好。”她起身摸了摸眼角的酸意,进了卧室。
她爬在床上刷手机。这几天她太难了,守着陈嘉树在江城的秘密,一个人也不能倾吐,她打开了微信。
冬青:在吗,一鸿?你家附近还好吗?
倪一鸿:老样子,昨天又有新增,就在我家前面那栋。
冬青:[抱抱]好好居家,好好隔离。
倪一鸿:你家呢?
冬青:还好,我们厂里没了。但是市内还是有的。
冬青:一鸿,有件事儿,我在老家,跟谁都不敢说,只有和你
倪一鸿:怎么了?
冬青:我男朋友现在在江城。
倪一鸿:??他是医生
冬青:差不多,他在发热定点医院呆过几天,现在去研究致病机理了。家里人都以为他在北京隔离呢,但是这两天他太忙了,也不回消息,他父母对我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他的情况。
倪一鸿:唉,可怜天下父母,你好好替他保守秘密吧。
倪一鸿:还有,你替我谢谢他。
冬青:怎么了?
倪一鸿:谢谢他,为江城拼过命。
冬青把手机反着盖了过去,这个冬天,她的眼泪实在太过廉价。
一场寒流南下,扑簌簌的落叶与呼啸的北风纠缠在一起,枯叶摩擦在水泥街道,发出沙沙的声响,下雨了,雨下着下着,四处变白,好像开始飘雪。
按有些老人家讲,瑞雪天降,会冻死去岁的毒虫病害,未来一年定是和和美美,风调雨顺,冬青站在窗边,心想这场雪来得晚了点,却也是一个好兆头。
她恢复了b站的更新,出了一期居家隔离的日常,介绍封城之下的居家日常,还有,她打算把去年下半年和2020全年的《失眠艺术故事》网络销售收入全部捐出去。
这也算是她为故乡能尽的绵薄之力。
-up加油,保重身体!
-up加油!江城加油!
-冬青姐姐加油!!
冬青轻吐了口气,收拾好网络带来的好心情。关闭电脑之后,她开始读书写稿。
随着病毒信息曝光得更加全面,大部分人内心的恐慌已经消除,更多是为居家摩擦、生活琐事而苦恼,这不也意味着生活渐渐变好?
冬青每晚抽出时间关注疫情动态,其余时间里做些正经事来打发,不至于在负面情绪里深陷。
欧洲中世纪的黑死病,19世纪的英国霍乱,这个契机下,她读了很多与流行病相关的书籍,准备重振旗鼓做视频。
冬青忽然想起来高中时买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被她翻了三页后,在书架上吃了好多年的灰。
“冬青,吃饭了。”冬母在饭厅喊着。
她加上了书签,“来了。”
饭后,窗外的雪还在下。
他们有好多记忆和雪相关,恍惚之间,她想起来学生时代的雪欢乐洋溢,故宫的雪庄严肃穆,还有厮守在一起是缱绻雪夜。
好想他,好想他。
□□点钟,陈嘉树打来电话,冬青掩住房门,坐在床上满心欢喜地接通。
熟悉的声音响起,“冬青,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看书写稿,帮我妈做饭。”每一次他打电话回来,冬青的心里都会充满安定宁静的力量,她温和地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还忙吗?”
“好一点了。”
“给叔叔阿姨过报平安了吗?”
“报了。”
那就好,没有一个寒冬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她满足地笑了,她已经很幸运,在这场如火如荼的战疫之中,亲朋好友无人波及,只要静静等待,必然有春暖花开。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陈嘉树突然压着嗓子开口。
“冬青……”
她垂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