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先生一下严肃起来,“是遇见了什么人?”
顾清影摇头,“不是,是山上的狼。跑的时候伤了,问题不大。”
她目光逡巡,“我……去玉山见了萧念安一趟。”
玉面先生没有太大的惊讶,只将药末倒进药罐。顾清影也预料到他反应平和:“他从南域逃回来,王了然一定告诉过您了罢。”
“若不是他,几个月前我也没这么容易回到尚京。”
“他跟我说……萧煜掌门亲自向宗风翊请罪,自断一臂作为惩戒。”
玉面先生道:“这我早知道。”
顾清影握紧双拳,“他明明知道星罗斋不关玉山的事——”
玉面先生站直了身,顾清影易容的样子平平无奇,混在人群里不会惹人多看一眼。
但她眼中哀悯,失望,无奈,黯如深渊黑潭。
“道长,南宫羽是玉山的人,柳无归也是。萧掌门没有把命丢在宗风翊面前已经是万幸了。”
顾清影心头挣扎半响,还是如实将萧念安让她带的话讲了出来——
“他们让我告诉你,皇城内外多有玉山的出师弟子,若你们要里应外合,也无不可。”
玉面先生封好了药罐,指尖收紧在掌心,人世阅历使然,他看得出顾清影失望的是什么。
不是君主无情,也不是名门反水。
是在这个天下生存的规则太让人失望了。
“道长,你知道暗杀府里有多少人出自玉山吗?”
“皇城的暗卫中,又有多少是玉山弟子?”
男人轻叹一声,“如果不是元老堂坚持反对,萧掌门早就回不了玉山。如此一个名门正派,弟子遍天下,不单在玉山,在琦州也一呼百应。山中玉矿产量颇丰,税收还有减免。他们从未犯过错,本来绝不会被宗风翊抓到把柄。”
“一方势大,君上就会忌惮。”
顾清影念着他们帮白岚报仇的恩情,想想萧煜的满头白发——
他以为萧念安死了,一夜白头。
他见过弟弟的荒唐,后来弟弟醒悟了,变得好了,还有不离不弃的妻子,和天赋异禀的儿子。
一去千里,弟弟再也没有能回归故里。
但他的儿子还在。每个人都知道萧念安会成为下一任掌门。
萧煜立过誓言,这辈子不娶妻生子,不教萧念安处在那种尴尬危险的境地。
君子如玉,昭昭其风。
可是宗风翊做了什么呢——
任由外族之人诓骗臣下去做人质。
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把罪行推到无辜人头上,明明是始作俑者,还坐在道义的宝座上,指责玉山管教无方。
玉面先生细细理清玉山的处境:“星罗斋之事,元老堂略知一二。宗风翊在他们面前理亏,没杀得成萧掌门。道长,夫人只是个虚有名头的圣女,尚且多疑,何况是宗风翊。”
“玉山自己教出来的弟子,萧煜真的不知道南宫羽有没有复族之心、柳无归会不会和她结为同党?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可是宗风翊不会信。身为君上,只要怀疑,就必须把怀疑当真,不能抱有侥幸。”
“所以玉山要么反叛,要么等死。”
顾清影颓然中浑身脱力,靠在了墙面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药香弥漫满室,直到有隐隐约约的笛声传来,技法生涩,断断续续。
玉面先生将药递给她,已准备告辞,“送去她屋里,她去屋顶吹笛子了,快去快回,可以顺道看看饺子。”
提起祥云饺子,顾清影的沉重几乎被扫空,稳稳接过,也不怕烫,低头先尝了尝。
“好苦。”
但里头没什么古怪,她安心两分,转身出门后先绕去后厨拿了一碟蜜枣,苏棠果然不在屋里,还在屋顶吹笛子。
正对着桌案的墙上挂着二人的画,桌上乱七八糟全是丝线,像饺子的祥云滑稽地笑着,怎么看怎么奇怪,却也是可爱得很。
顾清影摸着细密的绣线,不知怎么的,鼻尖有点酸,心头却真的暖融融,好想偷偷拿走留念。
不过她还等着荷包,何必跟人家小孩子抢肚兜。
将药放在小炉上煨着,趁这个机会,她在屋里翻找了一通,却没有发现那个古怪的药丸,无可奈何。
肋骨的伤痛让她行动受限,不宜久留,只能在笛声未停时退出房去,与巡夜的暗卫换班。
苏棠自知乐艺不好,但谁敢说不好——
就算她在这里吹唢呐,也没人敢拦。
她想到那支被沈良轩折断的笛子,无比惆怅。望着被云遮住大半的月亮,抱着双膝小声道:“月亮啊月亮……”
“不是说千里共婵娟吗,你看得到她吗,你帮我告诉她——我特别想她,好不好?”
月亮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苏棠觉得自己又在干蠢事,阴着脸回到屋里,便看到了桌上的蜜枣。
心头咯噔一下,已然疑影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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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别致的饺子,还是粉的,包了很多肉8!
祥云精:我对云生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