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破晓,暖阳东升。山涧溪水潺潺流过,偶有落花掉入溪中,随东渐去。
楚非离挽起裤腿,与天城暮云一道越过溪上石路,沿着北边的道路而去,那道小道接引官道,走过桃花林子就能看见了。
天城暮云面上极其不悦,楚非离自然是不敢招惹他的。
紧了紧衣袖下的锦囊,想着等天城暮云气消后再递与他。
今日是天城暮云十三岁生辰,楚非离本是想劝他不要动气的。但是上天就如同和楚非离开玩笑似的,走了好一段路,天城暮云都还是不言不笑,始终是板着个脸。
桃林尽头,官道前上数名侍卫已然候在此处,见着天城暮云低头轻唤“殿下”,天城暮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掀帘入了马车。
“给楚世子一匹马。”
哎?
楚非离哑然,天城暮云应该是真的生气不想理他了。
这个叫黄泉村的路还真不平,前不着山后不着店的。无论是大家步子放慢多少,都还是有些不稳妥。还有些许处类似断崖的险境,果真真是个随时有危险名副其实的黄泉村。
直到过了界碑这才平稳下来,众人不由得对这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感觉好奇。不少人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和别的村子没啥区别,倒无甚奇怪,也许是小山村路不太平吧。
殊不知,他们离开后,原本界碑早已不是“黄泉村”,而是一面为凡界,一面为冥界。
溪水泠泠,一艘草船停留在岸边,上有带着黑巾的人手里拿着一支桨,似乎在等什么人。
————
一路下来,楚非离那点仅有的骑马技术都把自己骨头都抖散了,过了小镇都还觉得眼前凹凸不平金星晃荡。
原本进京的路程算下来最快也就七八天,反复折腾下来拖了有半个月有余。而天城暮云不急不缓,似乎对回京的事不在心上。
虽寒症纠身,但他还是关心江南的水患事情。一到七八月,便是水涨洪发,低势地区便会损失惨重。便和还留在江南的人继续联系。偶尔楚非离被叫过去商议此事之外,天城暮云并不在意其他的事情。
其实对于回京的事,在众人眼中,无非是解释那段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回去解释清楚就好了。以陛下对三殿下的疼爱,此事也便过去了。但天城暮云压根不放心上,一路上只字未提,只对江南的水利工程感兴趣。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天城暮云不急不缓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抓耳挠腮,明里暗里怂恿楚非离去问问,毕竟这事和他也有关系。
楚非离甚觉尴尬,这事其实暮云做得对,越是急着解释不就代表越有猫腻么?反而不急不缓证明这事纯属子虚乌有。
而陛下之所以会传暮云回京,流言蜚语仅仅是传他回去的借口。陛下有意让暮云和北地联姻,前世就是这个时候北地公主来京的。
北地肥沃,皇族之人以战为名,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个个都有将才之能。陛下想借此让大楚更为强大,便是要找个能力强的盟国,而北地公主的到来,便是个极大的机会。
但陛下一向偏爱嫡子,作为庶子的天城暮溪又怎能甘心。平常人家手足之间且为家产争夺不休,更别提历来都是无情的帝王家。
在众朝臣眼中,天家皇子众多,最有实力相争便是嫡皇子三殿下和庶皇子大殿下。
在天城暮溪眼中,暮云是他最大的敌手。楚非离明白,前世天城暮溪尚且让暮云名誉受损,毫无资格争夺皇位,这辈子同样不会放过暮云。
“咳咳。”天城暮云捂手挡住,喉中又是一阵腥甜,打开手掌便是一团淤血,像红梅般刺眼,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真没几年活头。
咳得太急,有一点溅在书页上了,他赶紧用手巾擦去,又翻了一页。
屋外在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好一会儿了,倒是不大,只是一直没有停,地面有些些许湿意。再过一会儿,便是会到晌午了。
那个傻子,都不知道今日是他生辰吗?别人忘记,他不会也忘记了吧?
天城暮云一想就气,便是手中翻到一半的书看不下去了。
他丢了书,打算出去走走。
无论是哪一世,再怎么改,从小就被父皇当成未来的储君培养,从小到大都有忙不完的课程和训练,从未有过自己想过的一天舒心人生。
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好父亲,所有好的都会给自己,却殊不知,父皇从来都记不得自己生辰,母后也不记得。想起来时,最早也是起码过了一个月了。
今天,他十三岁了,他手下人都不知道。而唯一知道会送他礼物的那个人,也没有来。
不禁心头失落。
他撑着伞在树下站着,不断有花叶落在竹伞上,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心里的郁结也没有得到缓解。
便打算回去继续看书算了。
刚走两步,便听见有人叫住他。
天城暮云稍有怔愣,回头。
楚非离朝他挥着手,身上一群人皆是笑着朝他朝手。
“殿下,生辰快乐!”
每个人都给天城暮云准备了礼物,堆满了屋子。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很多烟花爆竹。
天城暮云看了一眼角落里帮他整理礼物的楚非离,突然走过去,将楚非离抱住。
楚非离心里漏跳一拍,呼吸停滞。
天城暮云没有说话,就那样抱着楚非离。楚非离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敢动,回抱不是,撒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