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玉觉得秦荀殷的口气极为自信,好像知道自己会被人弹劾还是件挺高兴的事情,她不知道秦荀殷到底怎么想,只是单纯地以为在朝中还是默不作声地好。
一旦被弹劾,就被众臣摆在了隆安皇帝的眼前,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并非什么好事。
又觉得秦荀殷竟然这么有把握,看来对朝中的局势十分清楚,对太子和瑾王两派也多有关注,他这样心中有数,行事肯定就有自己的章法。
她稍稍放了心。
古言玉就无所谓道:“妾身觉得太子弹劾您也没什么要紧的。”
“哦?”秦荀殷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为什么?”
古言玉迎上他的目光,觉得他在明知故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她回答吗?秦荀殷分明自己就是知道的,不过既然他问,估计有考一考她的意思,她就顺着秦荀殷的话
回答。
“朝中有人弹劾您和瑾王走得太近,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拉开与瑾王的距离啊,就算您见到瑾王就绕道走,别人也会理解您的,而太子党派的弹劾您,正好就是在告诉隆安皇帝,至少您跟太子是没有牵扯的,刚好您就两边不靠了,不是正如您所愿吗?”
秦荀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忍不住摸了摸古言玉的法定:“夫人真是聪慧。”
古言玉倒没想到秦荀殷竟然会这般直白地夸奖她,一时间有点怔然,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窗台上摆着的黄菊在微风下轻轻晃动,脑海里忽地想起成亲这么久以来秦荀殷对自己的好,心跳蓦地一快,她有些尴尬地提起茶壶给秦荀殷添茶。
从秦荀殷的角度,刚好看见古言玉微红的耳垂,在阳光下晶莹得仿佛透明。
他微微笑了笑,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古言玉暗暗腹诽,莫名其妙的,笑什么笑,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而事情果如秦荀殷所言,第二日上朝他就遭到了近十个朝臣的弹劾,除了他还有瑾王,弹劾他们的人都是同一批人,内容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说他暗中勾结瑾王,说瑾王结党营私。
秦荀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些弹劾他的朝臣说得唾沫横飞头头是道,好像他已经和瑾王商量好什么时候就要造反似的。
秦荀殷一脸汗颜地站着,偶尔抬眼看一看眉头皱得死紧的隆安皇帝,身板站得笔直。
秦荀殷身为统领十万大军的西北大将军,隆安皇帝是不允许他站在太子或者瑾王一边的,只允许他完全忠诚于自己,这点,秦荀殷自然懂。
李修寒辩解道:“父皇,事实并非如此,王妃去威远侯府见的并非威远侯,而是威远侯夫人,威远侯曾经救过儿臣性命,她不过是去威远侯府给太夫人和威远侯夫人送些补品,感谢当日威远侯在清水寺救儿臣的恩情。”
立刻便有太子党派的人出来李修寒的话:“威远侯夫人嫁给威远侯已经快三个月了,王妃此刻才去见威远侯夫人,不觉得诚心不足吗?分明就是别有目的。”
李修寒:“王妃主持中馈,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你以为谁都跟你的夫人一样,每日只负责在家里绣花吗?”
那大臣气得胡子乱颤,但碍于瑾王的身份,到底不敢如何反驳,这时太子便站出来道:“怎么三弟对人家内宅妇人管没管家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此话一出,金銮殿上就吵了起来,有太子和瑾王说话,其他朝臣自然不敢随便插嘴,整个大殿都是太子和瑾王的争论声,秦荀殷细细地听,结果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两人到底谁赢谁输,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秦荀殷回汴京这么久,对太子和瑾王的争吵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满朝文武都会安静地听太子和瑾王的争论,隆安皇帝也会选择听一会儿,但是在某个瞬间,隆安皇帝会突然打断他们的争吵,让他们的争吵及时结束。
果然,就在太子和秦荀殷吵得正热闹的时候,隆安皇帝忽然出声道:“好了。”
而此时太子正在说话,闻言立刻闭了嘴,恭敬地面朝隆安皇帝低下头,瑾王如是,隆安皇帝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众爱卿还有事要奏吗?”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隆安皇帝道:“退朝吧。”
秦荀殷随众文武百官一起走出金銮殿,他前脚刚踏出金銮殿的殿门,就有公公上前道:“皇上请威远侯到御书房一叙。”
这本在秦荀殷的意料之中,但是当着公公的面,秦荀殷还是露出了几分惊讶,然后道:“烦请公公带路。”
公公领着秦荀殷往御书房走去,隆安皇帝已经在御书房里等着了,秦荀殷进去后
行了礼,隆安皇帝让他起身后他就恭敬地站在隆安皇帝的面前,姿态放得格外低。
隆安皇帝坐在龙椅上,轻轻敲着案桌上的奏折,对秦荀殷道:“这摞起来的折子都是弹劾你的,统共有十几本,你怎么说?”
秦荀殷汗颜:“皇上,臣冤枉,自臣回京后,与瑾王私下只有一次接触,就是在清水寺的时候出手救了瑾王,这件事是皇上早就知道的,而后来臣陪着瑾王巡视校场,这是皇上您派给臣的任务,除此之外,臣跟瑾王就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
他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道:“在清水寺的时候,臣也没有和瑾王单独说过话啊。昨日瑾王妃来臣府上,臣还特意避开了,说起来臣那内子也到底是年纪小,没怎么见过世面,瑾王妃来访,她收了人家的礼物却连饭都没留人家吃一口,臣估摸着瑾王妃走的时候指不定还挺郁闷的,招待瑾王妃不周,臣到现在都还很惶恐,本想着借着今日上朝的时候跟瑾王道一声歉,没想到却遭到了那么多朝臣的弹劾,臣这歉意就只能憋在心口了。”
隆安皇帝的目光沉了沉,秦荀殷这冤屈是叫得没错了。
先说自己和瑾王并无不正当的来往,再说他的夫人不留王妃吃饭,便是在告诉他,他们根本无意与瑾王走得太近,昨日瑾王妃的造访也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
隆安皇帝自然相信他,秦荀殷回汴京这么久,一直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他寻常往来的大臣就那么几个,要么就是武将,要么就是无关痛痒的文臣,他几乎不和太子党还有瑾王党的人有任何的往来,今日隆安皇帝招秦荀殷过来,目的也不是为了质问他。
隆安皇帝听完秦荀殷的回答后,点了点头道:“秦爱卿知道轻重就好,退下吧。”
秦荀殷行了礼,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他自然知道隆安皇帝叫他来的目的,并非质问,只是为了提醒和敲打他,否则,那些暗中监视他的人,岂不是只是个摆设?
古言玉发现今日秦荀殷起得比往日要晚些,就猜测要么是今日金銮殿上风起云涌,要么就是隆安皇帝留了秦荀殷说话,她正琢磨着秦荀殷也该回来了,柳红进来禀道:“夫人,刚刚得到的消息,五房那边的彩虹小产了。”
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修剪花枝的古言玉腾地站了起来,屋里的伺候的春花和秋月也俱是一怔,古言玉问道:“当真?”
柳红点头:“千真万确。”
古言玉一个头两个大,她派人去找外院的管事请个大夫过来,又让春花留在秋兰
院,自己带着柳红和秋月急急地往秦荀彧和五夫人住的潇湘院赶去,几人刚走到彩虹住的地方,就有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古言玉望着那盆血水,脑袋忽然一阵眩晕,只觉得自己真的有晕血的感觉。
秋月赶忙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