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意外:“殿下不是说不会来吗?”
陵王笑着道:“我去恳请了母妃。”
当时方芙兰听了这话,并不以为意。
很后来她才知道,皇贵妃其实不是陵王的生母,她嫌他是拖累,一直不喜欢他。
而陵王这样的人,为了来见她一面,不知道要折去几分傲骨才允许自己求到皇贵妃膝下。
……
陵王看方芙兰默完一卷,温声道:“芙兰,再过几日,昔日方府的人就到金陵了。”
“当真?”方芙兰正在洗笔,闻言怔忪道。
“你那两个庶弟沿途遇上点麻烦,可能要晚些时候到,但你的姨娘,方府当年的管事和家仆大约四月初就到金陵,到时我带你去见他们。”陵王道。
方芙兰正想问她的两个庶弟遇上什么麻烦了,这时,一名武卫过来请道:“殿下,几位大人到了。”
陵王颔首,对方芙兰道:“我今日议事可能议得晚,你若累了,早些歇下,不必等我。”
今日来王府别院的都是陵王在朝中极其信赖的大员。
为首的三人,分别是工部尚书裴铭,枢密直学士罗复尤,还有中书侍郎单文轩。
当年裴铭原在塞北任知州,后来受忠勇侯云舒广保举,和罗复尤先后来了金陵。
但金陵的士大夫排外,见他二人有本事,处处打压他们,因此一直到故太子身故,他二人都郁郁不得志。
故太子身故后,罗复尤很快发现郓王不堪大用,将来到了争储的一日,恐怕不是陵王的对手。
他兵行险着,在众臣都不看好陵王的时候,便拉着裴铭一起投奔了陵王。
几人初时也很艰难,但随着近年来姚杭山落马,郓王倒台,昭元帝力渐不逮,时局已堪称一片大好。
然而这一日,众人一到陵王府别院,面色俱是沉重,尤其是中书侍郎单文轩,拧紧眉头在正堂里来回踱步,一见陵王便迎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臣听闻昨夜陛下单独传见了宣威将军与宁侍卫,他二人已想陛下禀明了当年忠勇侯或死于通敌,还说他们已在达满部落找到证人,眼下陛下已暗中下令彻查此案了。”
陵王遇事向来冷静,最烦底下的人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眉峰微微一蹙,在上首坐下,淡声问:“那么依单卿之见,眼下当如何应对呢?”
“这……自然是要赶紧派人暗杀证人,只要证人一死,宣威将军与宁侍卫便无法状告殿下了。”
陵王无言。
这个单文轩实在是个草包。
若不是看在他担着一个掌权的职务的份上,他手底下何必养这样的废物?
罗复尤看陵王一眼,起身道:“殿下,臣倒是以为宣威将军从达满找回来的这个证人不足为惧。”
“这个证人如果真的有用,他们早在盗取了塞北布防图后,就可以进宫参殿下您了,可是,若非陛下问起,他们连通敌的事都不会提,这是何故?”罗复尤说着,环视周遭众臣,然后自问自答,“这是因为他们手里的这个证人知道的实情并不多,并不能指证殿下,而此案的症结,还是在五殿下身上。”
“只有找到五殿下,他们才能还当年以真相,此其一。”
“更重要的是,就算陛下对殿下您再有微词,到底您才是他的子嗣,如今郓王已不堪大用,皇宫之内,能承大统的唯殿下您一人。近日陛下虽有意放权给三公子,不过是因为他还抱着一分找到五殿下的希望罢了。宣威将军很清楚,倘若找不到五殿下,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陛下一定会保殿下您。”
此言不虚。
就在一年前,郓王倒台,昭元帝见找到五皇子的希望渺茫,已开始任由陵王掌权了。
可是就在今年初,卫玠忽然来禀,说五皇子程旭极有可能就在金陵,昭元帝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所以程昶回来后,昭元帝知人善用,迅速放权给他。
程昶手上本来只有一个御史台,就算从前琮亲王的亲信全都臣服于他,他的势力也不足以与陵王抗衡。
但是程昶回到金陵后,很快闯了郓王府,说服郓王与自己合盟。
郓王哪怕再蠢,经这一年也回过味来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陵王利用,一路来徒为陵王作嫁,恨陵王远胜过恨程昶。
可惜姚杭山已倒,自己的名声尽毁,他已无东山再起之机,所以他将自己辖下的大理寺交给了程昶。
郓王妃虽与郓王不睦,但他二人却是同气连枝的,尤其是在产女后,他们系于皇嗣的希望也破灭,只好让自己在刑部培植的亲信一并听命于程昶,以便对付陵王。
程昶本来就有魄力,很快集三司之大权于一身,加上昭元帝有意利用他制衡陵王,放了一些权给他,一时间竟与陵王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程昶之所以能这样掌权,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五皇子。
他是一招昭元帝用来等五皇子归朝的缓兵之计。
且昭元帝并不惧,因为一般亲王掌权掌到这个地步,离谋反——或者说,是帝王认为的谋反——就不远了。
加之早先程昶参郓王时,昭元帝有意示弱,早就在群臣心里埋下对程昶的忌惮,以及三公子谋反的可能性。
一旦五皇子归朝,昭元帝即可用程昶来对付陵王,等对付完陵王,程昶若不交权,定个罪诛了便是。
但是,倘若五皇子没有回来,只有由陵王来继承这个皇位了。
那么哪怕程昶对陵王存了杀念,但他敢动陵王就是反,昭元帝反倒不会偏帮他。
所以就算陵王目下的对手是程昶,问题的根结却在五皇子程旭身上。
只要五皇子不回来,陵王就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除非……程昶当真想做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