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就好……”赵氏喃喃念着,忙从灶房内端来一碗稀粥,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宁翠翠,舀起一勺,放嘴边吹了吹,见宁翠翠毫无动静,又道:“热热飞走了,翠翠喝粥粥。”
破木勺靠近嘴唇,宁翠翠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准备张开嘴,可高烧之下,上下嘴皮子却黏在了一起,她正想示意赵氏端点水来,赵氏却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看你您,都急糊涂了,翠翠要喝水水再喝粥粥。”赵氏见宁翠翠也不乱叫了,喜出望外,她端着粥放到木桌上,又翻开破碗倒了点隔夜茶水,又送到宁翠翠跟前∶“您喂翠翠喝水水,啊——”
说着,把碗凑到了宁翠翠嘴边。
宁翠翠有些疑惑,看这身体,应该也有十多岁了,为何这妇人如哄幼童般对她?
润了润唇,宁翠翠咳嗽两声,开口想要发问,赵氏却突然僵硬了身子。
门被一脚踹开,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而一老婆子正双手叉腰,指着里头∶“你又偷懒!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婆子正是赵氏,她去灶房看赵氏又不见了,便来大军房里寻人,见那赵氏果然在照顾傻妞,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指着赵氏母女俩就骂∶“你这个偷懒耍滑头的,明儿个我就叫大军休了你!”
赵氏瑟缩靠在床边,水也不敢喂了,宁翠翠扫视过去,就见赵氏满脸惊恐,身体还有些发颤,抬头一看,那老婆子中气十足的骂街,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宁翠翠支撑着想要坐起,但却力不从心。
赵氏见母女俩都不说话,冷笑一声:“果真是有啥样的您就有啥样的种,您胎来的贱!您不好好做饭,女呢,傻得该死,大冬天为了男人去跳冰湖,平白让我们家老许别看了笑话,丢脸!”
跳冰湖?
宁翠翠有些诧异,而赵氏两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满脸屈辱的望着赵氏:“您,你要骂就骂媳妇我,翠翠刚从鬼门关踏出来,您你就少说两句吧,她会伤心的。”
“伤心,傻子伤什么心!”
果然不出宁翠翠所料,赵氏直接扑了上来,拽住赵氏头发就打,她左右开弓,赵氏只是一个软弱妇人,也不敢还手,不一会儿便被扯掉了几根头发,宁翠翠看着都疼。
赵氏一边打,口里一边咒骂赵氏,赵氏只敢小声的哭,一脸无奈的望着宁翠翠,宁翠翠恼怒万分,偏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氏被殴打。
许是打累了,赵氏才施施然站起,她又吐了口口水,望着头发被抓的散乱的赵氏,阴阴一笑:“还敢反驳您老子的话,真是活腻味了!”
话音刚落,赵氏捡起地上的花帕子擦了擦手,扭着肥臀走出了门,而赵氏一直趴在地上呜呜的哭,许久才整了整头发,站起身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坐到床边,怜爱的抚摸着宁翠翠的脸颊。
看着赵氏肿如核桃的哭眼,与高高耸起的颧骨,宁翠翠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喉咙里却阵阵干涩疼痛传来,八成是发烧的后遗症,而赵氏见她这样忙端来水,伺候她一口一口喝下,末了,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宁翠翠前世是孤儿,有记忆以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训练,如今第一次被一个人关爱,有些感动,她望着眼前凄惨的赵氏,下定了决心。
张了张口,宁翠翠准备先搞清楚脑内的谜团:“您,我真的是个傻子么?”
看着宁翠翠眼神清明的模样,赵氏满脸惊讶:“媳妇,媳妇你咋个会说这些话?”
她没料到,宁翠翠高烧醒来,居然不再疯傻,一时间感慨万千,突然扑上去抱着宁翠翠,激动的哭了起来。
而宁翠翠见赵氏这样,心下了然,她拍了拍赵氏的背,见她哭声慢慢减小才开口∶“您,为什么你挨打了也不还手?”
赵氏听到这话,尴尬立马浮上了脸颊,但宁翠翠只定定的望着赵氏,赵氏苦笑∶“她是你奶,打我也只是因为我没做饭,翠翠啊,你清醒了,可千万别把你奶的话放心里,她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说这些,她担心着你呢。”
担心?
宁翠翠心头冷笑不止,但是看着赵氏这副模样,尖酸刻薄的话全部憋在了胸口,她知道赵氏只是太软弱了,遇到事情也不敢反抗,但是赵氏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张了张嘴正想换个方式劝告,那赵氏却又折了回来。
赵氏见母女俩依偎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拉着赵氏的衣领子,老脸狰狞:“你还不给我去做饭,是想报复我,让我老宁家喝西北风是不是!”
“这就去,媳妇这就去。”赵氏连忙站起身,垂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宁翠翠无奈,叹了口气。
赵氏回头看了一眼宁翠翠,见宁翠翠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连忙跟上赵氏还拉了拉她的袖口,挤出一脸笑意,正想告诉她宁翠翠不傻了的消息,可谁知赵氏闪电般将她那双手拍开,张嘴,一连串难听的话便从那嘴巴里吐了出来∶
“你想干嘛!想作威作福了是不是!这小贱蹄子,我们大军娶你不是为了让你享福的,再动手动脚的,叫大军休了你!”
赵氏轻蔑的看了一眼赵氏那双裸露在外,冻裂了的黑脚丫,径直走进暖房里,留赵氏一人站在堂屋门前。
赵氏笑容已经被风干,直愣愣的望着屋内的宁翠翠,她蜡黄的脸上一片惨白,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宁翠翠在屋内,自然听到了赵氏的那些话,她知道,赵氏是被气的,但听到这些话还没反驳,也算是忍辱负重到了一个新高度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赵氏过来,随后握住赵氏双手,语气轻柔∶“您,你别太难过了,你也说了,奶就是那样不讲理的性子。”
“翠翠,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奶,我知道翠翠懂事了,可你奶还是你奶,说道长辈不是,可是要挨雷劈的。”赵氏本来还挺郁闷的,见自家傻媳妇安慰自己,立马欣慰起来,她拍了拍宁翠翠的手:“您去做饭给你爷和几个叔婶,你等一会儿啊。”
她拿起陈旧的围裙走出小屋,末了还不忘记关上,霎时,屋内就只有门缝透进去的一丝丝光,宁翠翠无奈苦笑,这您可真是愚孝,这时候还想着帮那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老太婆说话。
她宁翠翠身上,任重而道远啊!
不知过了多久,小木门被打开,而赵氏用一只破碗不知道装了碗什么东西,端到宁翠翠跟前,献宝似的:“您晓得你爱吃土豆,您特地蒸了两个,还点了香油放了盐巴,好吃得很嘞!”
看着赵氏双颊通红的模样,宁翠翠有些无奈,她接过赵氏递过来的筷子,与赵氏分吃了这一碗简陋的土豆泥,见对方满足的擦了擦嘴,这才开口∶“您,你不要把我清醒了的事往外说。”
“为啥啊?”许是满脸疑惑:“他们老是笑你傻,清醒了,翠翠该扬眉吐气了!”
她从前看到媳妇被嘲笑,连刚会说话的小孩也扔石头骂媳妇,就气愤不已,但因为事多,且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如今不同了!
赵氏有些想不通,而宁翠翠转了转眼∶“佛祖告诉我,不是不到时候未到,所以不让我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会折寿的嘞。”
“真的吗?”赵氏惊讶的捂住了嘴,随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