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你别管了,我们在下面等着就好。”赵十八拉住想要追上去的陆小六。
“你没看,那个蛮妞把七郎拉上去了?”陆小六有些急的跳脚。
“你给爷回来!”他叫的不是陆小六,而是已经上了一格楼梯的明玉。
明玉被赵十八一吼,倒是没有停下,只不过是被茶楼里的小倌拦住了。“看着她,别让她跑。”赵十八示意小倌。
“嘿,你这个人管得真宽。”明玉不悦的忿过来。
“你这小丫头笨头笨脑的,我怕你把人家的楼梯踩破了。”
“你……”她又不是大象,可是谁叫她嘴拙,算了,自己就在这里等又怎样。反正小姐找到她要找的人就好了。
陆小六看完眼前的戏,更加不解赵十八的意思了。“你拉她好了,又拉我干吗,你难道不怕……”
“怕什么?宁翠翠难道能把七郎君吃了?”赵十八截住陆小六没说完的话。
“那……”
“你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今天怎么这么迟钝?”赵十八用扇头敲敲他。
“什么意思啊”陆小六解的摸摸被敲的地方,很痛啊。
“笨,你想想我们七郎君是谁?战场回来的校尉,她宁翠翠是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如果不是七郎愿意,她能这么快一个人拖着他跑?”再拿扇头用力敲了敲陆小六的头。
“我看你是朽木不可雕也。”松开手,走到一边的方桌旁。“小二,去给爷泡壶好茶来。”
看着还张着嘴发愣的陆小六,“我也是服了你了,还没想明白,过来坐。”
“潘家丫头,你也过来,给爷们倒茶水。”抓着明玉的小二趁机松开她,还顺手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
以为没人看到。
“噢!”小二摸着被赵十八用盘子打中的屁股,委屈的转回身。“赵爷,你打的小的好疼啊。”
“谁叫你乱来!她可是宁翠翠的丫头,你难道不怕宁翠翠等下出来撕了你。”小二当真惊了一跳,“小娘子,小的这厢有礼,刚刚对不住了。”他还大大的施了一礼。
弄得明玉尴尬死了,气呼呼的走到赵十八的桌边。“这位公子真是个坏人,到处败坏我家小姐名声。”
赵十八正喝下一口茶水,听了这满是抱怨的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哎,你这小丫头,爷刚才还帮你出气来着,这么快就忘了。”
明玉撇撇嘴,“想让我感谢你,没门,还不是你惹的。”
陆小六这下明白了,大笑一声,“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记得她曾经说过,如果自己跑了,她就把自己抓出来。当时还觉得挺好笑的,结果她就真的这样做了。
“你有什么事吗?”以为她会做什么,或者至少也说什么,哪里知道关上门,她就傻了似的呆着。
他甚至也听到宁翠翠重重的呼吸声,难道她跟他一样的情绪。
宁翠翠微微错愕,她直接,他更直接,都不知道应酬几句。宁翠翠哪里想得到,所有的应酬话,在刚刚跑上来的一瞬间被杨顶忘光了。
“我……我……我以前是不是很爱你?”宁翠翠脱口而出,又后悔似的刹住嘴。
“这个……”杨顶愣了愣,他要怎么回答,他怎么知道她以前爱不爱自己。
“我……我现在不记得你了。”宁翠翠发现自己思维全无,深吸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冷静与自制。
“这样啊。”杨顶只觉得心顿了一下,还不知道要怎么接上她的话,清丽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比起在军营里,回到潘家,被养得粉粉嫩嫩的,看着好诱人。不知为何,这一切以前都觉得很烦,现在竟全都变了。
“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我对你怎么样,我都忘光了,因为我姐姐说之前我吃了一种什么药忘的,我可不是故意要忘你的。我今天找你的目的是,我想记起我忘掉的东西。我不想有一段空白,这样我会觉得很多事很奇怪。”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长得好好看,比起那个庞欢,更有一种让人觉得安全的感觉,而不像庞欢,像个臭坏蛋。
可是他都没反应耶,宁翠翠怕他没听懂,因为她自己也会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有人失忆,有的忘有的不忘,听起来就会觉得很假。
“你懂我的意思吗?”她不放心的问。
“我懂。”他真的好失落,她真的忘记自己了,一定是蚩幽故意的,让她忘了自己,让这个从小到大纠缠自己的活城墙丢开自己。
“而且我也不光光是为了想记起你,因为我……”说到这里,宁翠翠突然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甚至走到门边瞅了瞅外面。
杨顶目不转晴的看着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调过头来这么贪恋的看着她的背影,听她说话,看她表情丰富的样子。
“你过来,低下头,你太高了,我要小声说。”杨顶没有迟疑的低下头,两人的头靠的很近。
“啪!”饭馆的小二吓得魂都差点掉了,楼上的杀手爷又摔了一只杯子。
潘龙看着两个人越靠越近,这个杨顶真是无耻,一边嫌弃双儿,一边还要占双儿的便宜,真是气死他了,早知道刚刚就不让他们在一起了。
“我告诉你这是个秘密,我每天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所以我觉得我必须想起我忘记的事。而且啊,我的头莫名的会疼,但是我每次要想到什么的时候,头突然就不疼了,好奇怪哦。”说完这些话,她又退后两步,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这是秘密,你不能讲,之所以是秘密,我是怕姐姐和我爹担心,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头疼的事。”
听她这样说,舍不得那淡去的女儿香,他更心疼她轻描淡写说自己头疼的事。“你头怎么个疼法?你不跟你姐姐和你爹说,你这头就不管了吗?”
“管啊,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啊,说不定,我想起所有的事,它才会好啊。”宁翠翠扁了扁嘴,可怜巴巴的看着杨顶。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我也知道自己以前很过分,但是我发誓,如果你帮我想起以前的事,治好了我的头疼病,我以后一定离你远远的,你的视线里一定不会有我,你答应吧。”对啦,刚刚的可怜样子,是她装的,她头疼关他什么事啊,但是他无非就是担心自己会缠着他嘛。自己发个誓不就可以安他的心了。
“我不准!”他越听越气,什么叫他的视线里不会有她,她还管他的视线了!
吓得宁翠翠差点摔倒,“啊!为什么啊,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我以前是很疯狂,没错,但你也没有损失啊。”宁翠翠拧着眉不悦的瞪着这个同样生气的杨顶。
听了她要划清界线的话,杨顶顿觉心被刀碎成一片一片的,阴冷的眸子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反驳,“我怎么就没有损失了!”他丢了他的心,损失还不够大吗?
被他一阵抢白,宁翠翠愣了愣,气愤的顶回去,“你有什么损失嘛,会影响你娶妻生子吗?会影响你加官进爵吗?”
难道自己就这么讨厌,他竟然不愿意帮助自己?宁翠翠越想越气,双眼都瞪红了。
然而她可怜的表情并没有换来杨顶的同情,反而是那娶妻生子,加官进爵惹来他更大的怒火。
杨顶猛抽一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看着他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整个人被重重的呼吸带动着一抖一抖的,好可怕。
既然都可怕了,可惜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宁翠翠,想着自己以后可能没机会出门了,也没机会会遇到这个小气鬼了,不要命的鼓起勇气再加上一句,她以为很好的话。
“你凶什么凶,你们杨家又不穷,你帮了我,我可以让我姐姐让皇上下旨给你指婚,还可以让我爹帮你让你当大官,你损失什么?!”她也豁出去了,谁怕谁,她头疼的事都悄悄告诉他了,他还不同情人家,还管他什么屁损失,真是个大坏蛋!
她竟要让皇上给他指婚,还让她爹帮他升官,这个宁翠翠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蛋,气死他了,真想把她掐死算了,她还敢跟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
心里那口气再也忍不下去,又怕伤了她,猛的一拳挥在房间关闭的木格窗上,那巨大的冲巨力,直接把窗户砸得粉碎,一些残渣从楼上落下,引来楼下的人惊声叫唤,抬头看情形。
密切关注这边情况的潘龙听到这巨大声响,暗叫不好,提气脚下一蹬,直接从饭馆的包间飞到宁翠翠的窗边。
杨顶见状,以为是不速之客,立即一掌拍去。
闪开杨顶的攻击,潘龙抬眼就看到双儿眼眶里已经含泪欲滴,心下大怒。手下完全动了全力,招招致命。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陆小六和赵十八听声音不对,立即冲上楼来。
“龙哥哥,我想回家——”就这一句,她委屈的泪水已经直冲而下。
咬紧牙关的杨顶即刻收了掌风,生生的挨了尚未来得及收手的潘龙一掌,还好当时潘龙听到那呜咽声,手上的力已经消去八九成。
对于杨顶来说也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龙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小气鬼了。再也不要看到!”明明还在委屈,她抹去泪水,气咻咻的瞪着杨顶。
小气鬼?潘龙不解的回望了黑着脸的杨顶。
“好,我们走。”潘龙不客气的推开站在门口的赵十八等人,护着自家小姐离开。“小姐小姐,等等我呀。”明玉被人群挡着,拼命往前挤。
潘龙一把将她拎过来,没好气的对她喝斥,“死丫头,还等你,你就回去等着死吧!”
明玉不但没有被潘龙说的话吓到,还惊讶的发现,自从她进府,这个冰龙就没有跟自己说半个字,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今天晚上她得回去跟姐妹们炫耀一番了。
看着明玉的表情,潘龙翻了个白眼,真是个白痴,回去得让老爷给小姐换个丫头了。这个明玉也实在太蠢了,估计下次人家把双儿卖了,她还帮着数钱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房间里响起。
“呜……”明光惧怕地看着目露凶光的庞列,不知道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你这贱人,还敢哭!”庞列饶是在怒骂她,却仍顾忌这里是杨府侧院,声音依然是刻意压低。
“列爷,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打我。”明光捂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我让你去找杨顶,你结果跑去买什么鬼吃食”怒不可遏地还想再抽她耳光。
明光迟疑地回想,“我难道买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杨顶他根本不睬我,就是我抱着他,他也不睬我,我有什么办法。”心下一惊,居然会被他跟踪了。
瘪着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怒目而视的庞列。
“我只是……我只是……”明光胆颤心惊嗫嚅地解释。
“好了,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明光,你是蚩幽,她是外邦人,不吃我们这里的吃食,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还有,我不在意你要做其他什么事,我只是在意你别坏了我的好事。”庞列越说越气,虽然设计让万毒窟的人把庞欢带走了,但他知道那只是暂时的,他时间不多。必须要好好筹划,但决不能让这个蠢货坏了他的大事。
“明光,你别以为杨顶被你蒙混过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如果我拿不到我想要的,我让你死得很惨。”最后几句话,是贴着明光的耳朵说出来的,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
听到庞列的威胁,明光犹如五雷轰顶炸得她粉身碎骨。
宁翠翠本来以为回家后,自己不听爹的命令,私下出门,会被爹教训,但她意外的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
家里平静的犹如她没有出过门一样。宁翠翠所不知道的是,潘龙把昨天发生事都一一给潘洪汇报了,潘洪也不想原本死里逃生的宁翠翠天天不开心,禁足只是提醒她不要管不该管的事。
然而昨天的事刚告一段落,秦王今日就派人递了帖子来,要求宁翠翠到王府会面。潘洪面色不定的把这帖子递到她的面前,她愣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
潘洪见她不接,转身让潘龙拿着,表情不佳,冷冷的说。“还不是你自己找的事,都跟你说了你姐已经跟皇上说过,秦王有意于你,而你昨日又闹得沸沸扬扬,人家怎么不让你上门,说不定教训你一顿,你知道的,人家那是王,你爹我官不及他大,你要乖乖的听着,不许乱发脾气,小心没了脑袋回来,知道吗?”
虽然爹的语气很凶,但她宁翠翠还是能听懂的,爹是在担心她。
只得换了衣服,拿了帖子,到秦王府,原本潘龙主动要跟去的,却被潘洪阻止了。看着女儿走出府,潘洪上下打量了一下潘龙。“你还是低调一点,你要搞清楚你的位置,你是我的左右手,不是双儿的打手知道吗?你这样宠着她,是害她。你去看看庞家动静,看他们儿子找回来没有,真是怪事,那么大的一个人就这样凭空不见了,而且这个庞欢还是个习武之人。”
当听到潘公说要搞清楚自己位置时,潘龙的心里就沉了几分,然后说到后面,他才明白潘公并没有他想的那个意思,心里一暖,更加卖力为潘公做事。
“请问是潘小姐吗?”
“嗯,对。”宁翠翠很不习惯这样被阻在门外,她发现自己很排斥这种所谓的被安排,是因为来自她内心的卑微吗?
“请进!”出来了一个看起来很灵敏的女婢,她大方地招呼门口接应她的人,而她自己则是亲自带领宁翠翠走了进去。
跟随在女婢的身后,踩在厚实的毛毡上宛转曲折走进长长的内廊。
墙面装饰以多个碎玉制作的花鸟走兽图案,剔透玲珑、刚柔并重。原本该是露天的花园走廊,却被刻意的打造成黑暗中通道,隐透的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冷冷的奢华。
突然宁翠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为什么她会有走过这种地方的经历。
为什么总也走不完,女婢明明在前面引路,为何她听到一个嚣张的女人在后面推着自己,还在大声的嘲笑自己?
这难道是她丢失的记忆?怎么可能,耳边又涌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她记得自己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啊!”宁翠翠现实和记忆重叠,领路的女婢听到她的惊叫赶紧回转身来,发现宁翠翠已经跌倒。
“姑娘你还好吧!”她好意伸手扶她。
“放开我!放开我!啊!”宁翠翠头痛欲裂,眼前的女魔头又想来抓住自己了。“啊!”她抱着头,拼命的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