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翠翠觉得无聊,也只能在华清宫内四处走动,华清宫很大,但这些天她也已经走完好几圈过来了。
她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月华门,心中好奇,便走近推门进去了。
殿内陈设简洁奢华,转了一圈过来,见不远处的案几上空无一物,只摆放着一只精美绝伦的镜子,宁翠翠一时好奇,便走过去端详着那面镜子。
镜面突然白光乍起,宁翠翠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见镜面有画面闪过,她心想这镜子难道和师父的太虚镜一样,可以窥探想见之人。
宁翠翠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可以看到师父在干什么了。
宁翠翠坐下来认真端详着镜面,镜面中并没有出现顾幻之,却出现了一张和她有着十分相似的面庞,确切的说,她认识她,镜中的女子正是那个六界望而生畏的魔将罗刹。
一个个真实而遥远的画面在镜中一幅幅闪过,从魔将罗刹的生到死,再从楚家大小姐死而复生。
一时间,宁翠翠的内心仿佛激起千层浪,她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她像是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躯壳,呆滞的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她不愿相信这一切,可是胸口处撕裂的疼痛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月华殿内,一道黑影悄然站立在宁翠翠身后,刑天开口说道:“那面镜子叫做离世镜,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和今生。”
宁翠翠声音有些喑哑,她幽幽道:“我不是魂飞魄散了吗?又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是我用女娲石护住了你的三魂,将你的七魄封印在你的元神体内。”
宁翠翠看向他,笑容凄凉而绝望,“我若失去女娲石,会怎么样?”
刑天慌乱的上去抱住她,“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宁翠翠朝着他低吼道:“会怎么样?你告诉我会怎么样?”
刑天定定的看着她,久久才回答她道:“魂飞魄散。”
“呵呵……”
“你属于魔界,跟我回魔界吧。”刑天拉着她,想要带她离开。
宁翠翠摇着头,口中呢喃着:“师父会保护我的,师父一定会保护我的,我要去找师父。”
刑天一只手捏着宁翠翠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他眼里的愤怒似要杀人一般凌厉,他恶狠狠道:“宁翠翠!你该知道本尊才是你的主人!只有本尊才是你的依靠!是你无条件可以信任的那个人!”
“跟我走!”刑天并不打算再和她商量,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强行要将她带走。
大殿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色身影走了进来。
“师父。”宁翠翠看着多日不见的顾幻之,亲昵地叫了一声。
随之而来,刑天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许多,宁翠翠的肩膀被抓的生疼。
任凭宁翠翠怎么样挣扎,她都不放手。
“走!”这次,无论她多么不情愿,他都必须带她走。
“放开她!”顾幻之拦住他的去路,伸手就要去抢宁翠翠。
刑天一个闪身,撞开殿门,带着宁翠翠出了月华门。
门外,昊海刚好赶来,拦住了刑天的去路,顾幻之随后追了上来。
“刑天!你偷换女娲石复活此女,今日此女必须死!女娲石必须奉还于我!”
“哼!”刑天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刑天向昊海出手而去,双方厮打在一起。
昊海落了下风,连忙向站在一旁的顾幻之求救,“师叔,快助我!您也是知道女娲石对仙界的重要性。”
宁翠翠趁机逃离了刑天的魔掌,跑向顾幻之的身边。
她对那两人的死活并不敢兴趣,旁若无人的向着顾幻之甜甜一笑,道:“师父,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顾幻之顿住了脚步,将宁翠翠拉回身边,眼睛定定的看着打斗的二人说道:“昊海,我已经找到可以将宁翠翠和女娲石分离的办法。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定会将女娲石归还仙界。”
“师父,你一直都知道?”宁翠翠看向顾幻之,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直被欺骗着。
她甩开了他的手,顾幻之伸手要去拉她,却再次被她甩开了。
师父一直都知道,那么师父一定也知道如果女娲石和她分离,她就会死吧。
原来师父也和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残忍,她想到顾幻之对她的种种的好,可现在,她分辨不清他是真的把她当成最爱的徒儿才对她那么好,还是因为她心里的那颗女娲石?
他叫她小楚儿,叫她的真身小楚儿,原来,他早就知道。
细思极恐,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仿佛一下子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所有人都要抛弃她,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这个世上她再也没有值得她相信的人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感觉比死还要难受,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
“师叔既然早就知道此事,就应该趁早将女娲石送回仙界。此事怎可拖延,本尊今日必须要将女娲石带回仙界!宁翠翠也必须死!”昊海并不管他们之间的事,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夺回女娲石。
就在刑天和顾幻之分神之际,昊海得了机会,突然出手向宁翠翠而去。
一道黑色身影一个飞身,将宁翠翠抱在怀里,避开昊海的手掌。
刑天抱着宁翠翠便向魔界的方向奔去。
昊海和顾幻之反应过来,赶紧向魔界追去。
顾幻之率先拦住刑天的去路,“刑天,你不能带走楚儿。”
刑天并不与他废话,长袖一挥就是一道剑光而去,二人法力高强,出手快如闪电。
宁翠翠就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她突然挡在二人中间,抱着必死的决心。
刑天反应过来,迅速收手一把将她护在身下,用他的身体硬生生替她接下一掌。
二人争锋相对,招招狠绝,刑天挨了一掌,元气大伤,再加上他半路收手,遭到自己法力的反噬。终于,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刑天!”宁翠翠撕心裂肺的叫着。
“此生,我定会护你周全。”刑天突然笑了,这是宁翠翠第一次看见他笑,她没有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世上,除了我,其他人你都不能相信,知道吗?”
宁翠翠想到刑天对她说过的话,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流淌。
刑天一次又一次的救她,而她呢,却毫不领情,甚至对他不屑一顾。
“快走……”刑天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宁翠翠拼命的摇头,她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仅仅三个字,又怎能承载她内心对他深深的愧疚呢。
她不能让他为了她而付出性命。
宁翠翠已是万念俱灰,死对她来说也许反而是种解脱,她掏出匕首,狠狠的扎进自己心脏的位置,从身体里掏出那颗闪耀着五彩光芒的女娲石。
鲜血染红了一片,她的身体如一片羽毛一般轻轻倒下。
“小楚儿……”顾幻之上前抱住她的身体,眼里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宁翠翠微微睁开眼,看着他,嘴角艰难的勾起一丝苦涩,“我欠你的终究还是要还的。”
“楚儿!”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一双如泉水般清澈且纯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顾幻之,“你是谁?”
顾幻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久久回答道:“我是你师父。”
女子摇晃着脑袋,一脸迷茫状,“师父?”
“是,师父。”
见顾幻之肯定的点点头,她突然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师父,你真好看。”
顾幻之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心中莫名有些许的难过。他走过去,拿起旁边的衣物,“来,师父替你把衣服穿好。”
“好。”她乖巧的应承着。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玉歌,我们去沂州。师父送你回家。”此后,六界将不再有宁翠翠,她叫玉歌,从今以后她会开始新的生活,他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活在这个世上。沂州,是她最好的归途,所以,他决定送她去沂州。
“家?”
“对。你还有个哥哥,他对你很好。”
“哥哥也和师父一样好吗?”
“哥哥会比师父更加疼爱玉儿。”
顾幻之将玉歌送至玉伏王府门前,玉伏翠儿等人听说玉儿来了纷纷前去迎接。
顾幻之特地和玉伏交代玉歌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以前的事便不必再提起,希望他好生照顾她。交代清楚便准备离开。
玉歌却拉着他不肯放手,“师父,你不跟玉儿住在一起吗?”
“玉儿到家了,师父也要回自己的家,师父有空会回来看你。”
那日她那样决绝的将女娲石抛给他,说要同他恩断义绝,她那么恨他,如果不是不记得了,也许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吧。
玉伏王府本就拿他像自家人一样看待,而且有玉伏在,对她更是疼爱有加,知道她喜欢瞧热闹,沂州新开了什么店,哪家铺子有了什么新玩意,都会第一时间带她过去瞧瞧。
以前玉伏很少出府,出去基本上都有软轿抬着,现在受她的影响,得空了就会陪她逛逛夜市,去松竹社坐坐。她虽然忘了以前的事,但喜好却是一点没变。两人出街,总是戴着面具出街。
为什么带面具,这其中还有一段小故事。
话说两人第一次出街,听说玉伏王爷来了,沂州城当时那场面,说万人空巷一点也不为过,大家都争先恐后跑去看玉伏王爷,人潮是硬生生把玉歌给挤出去了,这之后玉歌便不愿意再跟他出去。玉伏想想,便拿出自己的面具戴上,说这样便不怕被人认出来了。玉歌拿过他手里的面具,非常喜欢,玉伏便命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这之后,两人便戴着面具出街。
这日玉伏有事,她便一个人去街上逛逛,一个人逛街倒省了戴面具了。
“都给爷闪开!”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扰乱了街上的热闹景象,街上行人众多,马上之人打着马儿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前方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大哭。
那马儿眼见着朝小女孩逼近,马蹄就要踏上小女孩的身体。
突然,那马嘶吼着向一边倒去,马上之人受到牵连,从马背上直接甩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男子扶着身子黑着脸冲着人群大吼一声:“谁?!谁他娘的活腻歪了,敢挡本大爷的道!”
玉歌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安抚着她,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乖,没事了。”
玉歌感受到后背有一股杀气正朝自己而来,她不躲不闪,而是突然起身,一掌迎了上去,男子显然不敌她,被她这一掌逼退好几米远。
玉歌这才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大爷?你不知道长平街上是禁止骑马的吗?”
男子见硬拼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气急败坏道:“你给爷等着!”
男子说完便要走,玉歌却没打算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怎么个等法啊?你大爷我不喜欢等。今日这事还不算完,走,见官去。”
玉歌揪着他就准备往衙门方向去,却被一名女子拦住了。
这女子无论从妆容还是服饰,皆打扮精致,样貌也是不凡,美若芙蓉,端庄大气。
这女子站在二人之间,吐字如兰,“我妹妹年幼,又是初来沂州,冒犯董公子之处,还忘董公子海涵。”
男子听到这话,脸色虽难看,却明显比之前缓和许多,“既是叶当家的妹妹,今日我便看在叶当家的面子上,不再为难她。只忘叶当家的日后严加管教,叫她懂懂规矩。”
“一定一定。”叶当家的弯腰谢过。
这个董公子上了马,玉歌想要拦住他,却被叶当家的拉住。
马儿不见了踪影,玉歌质问她道:“你为何拦着我?”
“姑娘不是沂州人?”
“我就是沂州人。”
“可姑娘的口音并不像沂州本地人。”
“我哥哥是沂州人,我当然也是沂州人。”
叶绾见她有些恼怒,便不再继续问了,解释道:“方才那位董公子是当朝太尉的侄子,此人一向横行霸道,且心胸狭隘,若是得罪了他,他日后必定会报复回去。”
“就算他是太尉的儿子那又怎样,我才不怕他呢!”玉歌腰板一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叶绾看着忍不住抬抬手掩面笑了起来。“姑娘不畏强权,身手也是了得,姐姐自然是佩服的很。不过俗话说的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姑娘孑身一人,万事还是小心些为好。”
玉歌想想也是,“谢谢姐姐提醒。”
叶绾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店铺,说道:“我家就在前面,妹妹要不要进去坐坐。”
“羽衣坊?这是什么店?”沂州基本上每家店她都进去过,这家店她怎么完全没印象呢。玉歌好奇的问道。
“专门给一些妇人小姐做衣服的地方。走。我带你进去瞧瞧。”
有好东西看玉歌自然是高兴的很,连忙跟上叶绾。
叶绾一边走一边和她说道:“羽衣坊平日都是关着门的,我家主要是做女人生意,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之类的。在拈花笑买了丝绸需要定做衣裳的,就会拿到这里来做。”
“拈花笑是你开的店?店真的很大,我还在里面买过绸缎呢。难怪那个董公子会给姐姐面子,敢情他家里的女眷都来这儿做衣裳啊。”
叶绾笑道:“以后你再去拈花笑,看上哪匹绸缎,姐姐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