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庄家既然敢输给图巴尔三十两银子, 就笃定了图巴尔一定禁不住诱惑要赌这六十两。果不其然,图巴尔按着六锭银元宝的手松开又握紧,两条粗眉扭成个疙瘩,一看就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老图,这局真不能赌了。”初一猜测这次赌坊一定会将图巴尔的六十两银子全部赢过去, 图巴尔恼怒不甘之下就会拿出那张百两银票翻盘,然后赌坊自然就会再将那一百两银子赢过手, 图巴尔瞬间就会被洗劫一空。
然而赌坊庄家见图巴尔赌兴已起却还犹豫, 也看到他身边有个红衣的小丫头一直在劝阻,那巡场庄家便向坊内武丁使了个眼色。顿时两三个彪形大汉应命而来,横在图巴尔与初一之间,将她与图巴尔分开些距离。
初一明白这几个大汉的来路,心道与其当场闹事, 不如暗中助图巴尔一臂之力。但她刚打定主意,就看见人群中凌非焉正向她招手,初一放心不下,又与图巴尔道:“老图, 大小姐喊我, 你切莫再赌了。”
把初一唤来身边,凌非焉低声道:“梦境结界的法阵很可能就在高处那对翡翠貔貅处,只是现在人多眼杂, 我不好以道法试阵, 你可有什么办法吸引些注意?尤其那几个巡场的赌坊武丁。”
“办法么……”初一想了想, 向凌非焉道:“办法我倒是有, 就是冒险些。”
“冒险?”凌非焉皱眉,既不解初一之意也担忧所犯之险。
初一领悟,解释道:“倒不是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可能要破破财。”
凌非焉听了点头道:“寻阵事大,舍些钱财便舍吧。”
得了凌非焉应允,初一释然一笑,向凌非焉保证道:“那就请凌尊稍等片刻,待一会坊内轰动,赌客聚在赌桌前,武丁也前来护场时,凌尊尽管出手试探就是。”
凌非焉见初一颇有自信,眉宇间笑意深深,不由顾虑问道:“我怎么听你这架势不是要破财,是要打架呢?”
初一莞尔一笑,由着让凌非焉宽慰的心情,抬手在凌非焉的手臂上轻搭片刻,言道:“放心,我有分寸。”
“好……”手臂传来些许重量,凌非焉应着,视线向下扫了眼初一的手,又抬眸注视初一满含意味的目光,心中狐疑。
除了带初一御剑时她曾以手搭过她的肩头,初一再没有主动接触过她,为何现在……
等等,我在想什么。
凌非焉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所想之事与魇魔法阵毫无干系,自责间初一已收回了手,向赌桌走去。
“怎么?六十两没了?”眼见图巴尔惨白脸色,方才春风得意的神色早已飞灰湮灭,不复存在,初一就知道她离开的这会儿功夫图巴尔就着了赌坊的道儿了。
果然那庄家正狞笑着将那六锭银元宝规整摆放在木盘上,挥挥手让武丁送往账房。当然,这六十两里有一半是他们赌坊的钱,庄家哪会就此满足,他的目标始终是图巴尔钱袋里的那张银票。于是他故意又对图巴尔言道:“常言道,风水轮流转,这一局可是小店转了运了。图统领看开些吧,不过就是又折了三十两银子,您省吃俭用小半年就攒回来了。”
“你!!!”图巴尔输了钱又被奚落,狠狠一拳锤在赌案上,悔不该方才没听初一的话见好就收。眼下将荷包中王爷给的银锭输得一干二净,心中懊恼又丧气,转身便要离开赌桌。但着实又不甘心就这么被长胜赌坊拿了三十两银子,还得受尽讥讽夹着尾巴溜走。
就在这欲走还留之间,图巴尔便被庄家看透了心思。那巡场庄家见时机刚好立刻以言语挑衅道:“哎哟,图统领要走啦?也罢也罢,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还留在赌坊里也是没趣味。那就麻烦您快着点,让出桌子,给旁边那位刚来的爷腾腾地地方。”
眼见这庄家又是一副欺贫捧富的嘴脸,图巴尔的火气更不打一处来,又转身推搡开身边的人,大叫道:“你说谁没钱了?!爷爷没钱?爷爷身上的钱够那些平头百姓辛苦一年的!”
庄家见图巴尔上钩,继续激他:“哦对,图统领还有个五两的银锭呢,哈哈哈哈哈!”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图巴尔猛一锤桌子,将那张百两银票拍在赌桌上,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哦,银票啊。”庄家满意的眯着眼睛,明明已是奸计得逞,却还装作无心无意的样子,问道:“怎么,图统领拿出这一百两银票来是要再赌一局吗?”
图巴尔听了也有些犹豫。身旁的赌徒亦是议论纷纷,有不怕事儿大就爱看热闹的说赌,有吃过赌坊亏心疼这一百两银子的就劝图巴尔不要冲动。
“我……”图巴尔支支吾吾,捏着银票还下不去决心了。拿回去吧,往桌上拍银票时跟豁了脸面一样;不拿吧,万一这银票也输了跟王爷怎么交代?
“图统领,赌还是不赌啊?”庄家扬着眉毛催促:“若是拿出来给爷们看银票就不用了,我们长胜赌坊多大的银票没见过,区区一百两没什么新鲜!”
“奶奶的!”图巴尔把银票往前一推,狠狠道:“赌!!!”
初一见图巴尔做出继续赌的决定并不阻拦,毕竟她现在也是站在不怕事儿大的那一边。
果不其然,那百两银票眨眼的功夫便被庄家收入囊中。这回图巴尔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算庄家再怎么讥讽他也拿不出半分银子了。
而且在众人的嘘声之中,图巴尔的酒终于醒了,他悔恨万分的锤着自己的脑袋,跟初一嚷道:“怎么办?我把王爷给的用度钱都输光了……我真是混账!!唉,你说刚才你怎么不拦着我了,唉……”
初一没好气的用炎月剑挡住图巴尔锤头的手,言道:“我怎么没拦着你,我也得拦得住啊。行了行了,你别敲你这颗猪头了,你就是把它敲烂了你的银票也回不来了。”
“我的银票啊……”图巴尔丧着脸,眼睁睁看着庄家又把那张银票送往账房。
初一暂不去理他,越过人群向凌非焉投去视线示意,凌非焉看到点头回应,初一这才又向图巴尔问道:“想不想来一票大的翻本儿报仇?”
图巴尔丧气道:“当然想啊,可惜爷就剩这五两银子,这几天我们还要用度,说什么也不能再输了。”
初一轻蔑一笑,言道:“靠你那五两银子叫什么玩大的。”于是她往赌桌前一站,向那个正要离开的巡场庄家朗声道:“嘿,庄家,你且留步。方才我听说你们赌坊多大的银票都见过,那我冒昧的问问,你们这店里可开得起白银千两的赌局?”
“千两?”庄家本没将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听初一开口便是千两,又见她似与图巴尔相识,只道初一也是安王府中的什么人,于是转回身来,双手撑着赌台,饶有兴致道:“小丫头口气不小。我长胜赌坊在开京南市口也算是个有口皆碑的老店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也是来小店中玩过几把的。莫说白银千两的赌局,就是黄金千两的赌局,只要你带得起本钱来,我长胜赌坊就做得起这个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