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梦沉】142(1 / 2)

仙尘乱 王租租 2281 字 11小时前

须臾, 初一只觉耳边传来嘈杂的细语之声,像有千百人同时在低吟讲述。那些声音里男女老幼不同音色皆而有之,她仿佛能听见每个人说话的内容,但细听之下又会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于是初一缓缓睁开双眼,但见面前是一个寂静万分的世界。一街一巷, 一屋一瓦,一廊一柱都与开京城没甚区别。唯独没有人迹, 更不知先前那些话音来自何处。

而她自己身上却是穿回了天御宗弟子的海青袍, 抬手摸摸头顶,明明入梦前已将帽冠取下散了头发,现在却是端正围着逍遥巾,俨然平日在天御宗的模样。再探腰间歌风扇也陪伴在侧,初一更觉得安心许多。

梦境中天色似与外界相同, 都是傍晚时刻。初一细细向四周打量,很快便确定自己就在梦境结界东缘附近,于是她立刻凭着记忆中的路线赶往那个道场。

谁知刚刚疾行几步,原本安静的世界便忽然又吵杂起来。初一不断看到街道上时而有模糊的人影浮现出来又消失下去, 那些纷嚷的声音就是这些人影发出来的。

每走一步, 都有不同的一个或几个人如昙花般瞬间呈现,再像焰火那样刹那消逝。那些人说笑着交谈着,动作表情皆栩栩如生, 有的在走路, 有的在售卖, 有与街坊招呼的住客, 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云侠,有结队而行的巡兵,也有拉着父母的孩童,完全就是一派繁华的开京城。

初一小心行走其中,以余光警惕观察周围。那些细碎难辨的语声着实让初一倍感忐忑不安,因为那些人虽然在浮现出来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在消失前却都无一例外的停下动作,并用怀疑的目光紧紧盯着初一。

这种既不友善又放肆直接的打量,让初一甚至开始怀疑身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自己脸上是不是化出了四只眼睛两张嘴。

此番乃是初一第一次进入他人梦境,关于入梦之法和梦境中的一切讯息她虽然都了然于心,但那毕竟是从天御宗典籍上掌握的学理。眼下真真实实的走在魇魔筑就的梦境结界中,初一才真切的感受到这种一丝一毫都要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能掉以轻心的紧迫感。

那些虚幻的人影,她知道,每一个都是与魇魔心念互通的梦媒。一旦他们发现任何异常,都会即时传达到魇魔脑内被魇魔知晓。所以就算再急着与凌非焉汇合,初一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徐徐而行。

果然,脚步慢下来后,那些人便不再出现,偌大的世界又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初一稍稍松了口气,就是这种内心火上房一样焦急,却不得不慢慢迈着方步,四平八稳走向目的地的方式实在是让她哭笑不得。

等初一“悠哉悠哉”踱到梦境东缘的道场,但见一个白衣袅袅的身影正站道场边的白色布幡之下。时有冷风徐来吹动白色衣襟翩然而动,被同样鼓动的白色布幡映衬得十分孤寒寂寥。

那人背对着初一来的方向,手中提了一柄三尺长剑。尽管长剑没有光辉,却难掩上古法宝的凛冽气魄。料想定是凌非焉屏息了真气以免引起魇魔注意,所以炎月剑才黯然消了流华。

初一心头一动迎上前去,轻道声:“我来了。”

凌非焉转过身,又是往昔目光朗朗,神色夭夭的逸仙模样。

“比我想象中快许多。”凌非焉似在夸奖初一。

“让凌尊久等了。”初一却又为自己的迟来自责。

好在凌非焉并不觉初一十分迟缓,她与初一道:“这道场周围黑红白黄布幡皆而有之,五行之中唯独欠缺绿色。绿色属木,木乃为生处,这十六展布幡亦是对应着五大方位排布,想来东方欠缺之处便是此梦境结界中所囚心魂的唯一出口,你需牢记此处。”

初一点头道:“凌尊放心,我已记下。”

凌非焉又道:“走吧,我们先去结界四边中点设下禁心阵,然后即可向王府进发。”

两人由结界东缘道场出发,向结界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的边缘顶点徐徐而行。每到一处,便由初一负责警守是否有魇魔的梦媒浮现在旁,然后由凌非焉在安稳之机迅速以道法筑下禁心阵。

当四处禁心阵全部画刻完毕,初一与凌非焉只要在面对魇魔时启动此阵,便可最大程度的将魇魔囚在其中,以防魇魔相斗不过逃脱藏匿。

至此,擒拿囚困王妃心魂的魇魔之事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与魇魔正面交锋。

两人一路从容前往安王府邸,行走之中,任凭她们的步伐多么稳重缓健,但路上的虚幻之人却仍然渐渐变得多起来。而且他们显现的时间也不再是忽隐忽现那么短暂,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开始变得真实。

初一略在凌非焉身侧不露声色的警惕四周,并小声与凌非焉道:“凌尊,越近安王府这些梦媒就越来越逼真。我们以这副模样走去恐怕不妥。”

凌非焉亦低声道:“梦是王妃的,梦境却被魇魔劫持,平添许多梦媒混淆王妃视听,又可为其所用。”

初一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凌非焉道:“尚不知彭新心魂潜藏在梦中何处,不若直奔王妃身旁守株待兔。”

两人做好决定,那些不再迅速隐去的梦媒反倒好应付许多。初一与凌非焉只需尽量避开梦媒,就像在现实中避开众人耳目一样,便可黯然潜伏到安王府附近。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轻身跃进王府暗处。但见府内早已升起华灯,庭院之中时而有家丁丫鬟行走。初一与凌非焉避开几个梦媒,再往王府深处寻去。

忽的,初一拉了拉凌非焉。原来她看到一间屋内走出了四个丫鬟,无论年纪装扮样貌皆与为她们守着春宵楼红灯的四人相似。凌非焉抬目一望,果然那四人出来的房间便是王妃的寝殿,想来王妃该身在其中。

待那四个丫鬟走到远处又慢慢消失,凌非焉这才与初一走出暗处,双双起身轻跃在王妃寝殿的屋檐上。凌非焉利落抬手揭开一片屋瓦,立时有灯火之光从房间里投射出来,正要向内窥探,忽见初一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干嘛?”被看得不舒服,凌非焉眉头一皱向初一轻声淡闻。

“没什么。”初一低声嘀咕:“就是想起我初来天御宗那夜,也有人在屋檐上掀了瓦片窥看于我。”

“啧。”凌非焉轻斥一声没接初一的话,俯身向寝殿内看去,但见殿中果有个身影置身在屏风之后。她想找个好的角度观察那人,却又觉背后的视线实在讨厌,便头也不回的低言道:“我不是帮你找到罪魁祸首了,是明心道尊的梅朵。”

初一听了撇撇嘴,低声道:“那时我不知梅朵是明心道尊的小宠,也不知明心道尊居住在大云峰上的青遥台,后来便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从苏南回来我才亲眼见了梅朵。凌尊,你说,那团软糯慵懒的白胖子每天除了躺着睡觉就是睡醒了躺着,怎么会不辞辛苦跑下大云峰,越过小云峰,又穿过虚尘峰,最后跑到进境峰,踢开了我屋顶上的瓦片呢?”

凌非焉的肩头微微一动,半晌,不知是心虚还是怕被屋内之人听到声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初一捏着下巴,满目认真道:“说也奇怪,梅朵对谁都很温顺,唯独对非寻十分警惕。”

“所以……?”凌非焉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