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天御宗的信鸽终于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平安到达了坎城, 也带来了道灵仙尊的亲谕。除明心道尊留守紫麓山外,他与明崖、明陆、明达、明海将即刻启程赶赴坎城,同时涂明宫外的慧悟以上弟子也将尽数前来。不过信上道灵仙尊给出的制服银眼夜魔的对策,倒颇让众人感到意外。
“仙尊要在坎城重筑五色五行阵?”凌非潭环抱着他的法宝震雷环,不敢相信道灵竟做出这样的决定。
“仙尊确是这样打算。”此时的凌非川声线低沉, 情绪平稳。只看背影的话依然还是那个庄重威严的道仙宫凌尊首徒。只是他面上那三条深痕被凌非茗以桑皮线缝合之后,陡然一看却像是在脸上爬了三条多足的蜈蚣, 甚是骇人。
凌非茗担心凌非川伤处受风, 托付南卿以细软羊皮给凌非川做了件足够覆盖半张脸孔的面具带上。这回伤痕是看不见了,不过凌非川的样子也因此变得十分古怪。如若不知他身份的人第一眼见面,定会以为他是个江湖中的豪客怪杰。是啊,谁会想到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师会是这般打扮呢。
凌非墨倒是对五色五行阵很感兴趣,这也是他唯一所知能够镇压银眼夜魔的法阵。不过他对将要参与布阵的人选还有些迟疑, 只见他捏着光洁无须的下巴,向凌非川问道:“当年二十五位开山仙祖手持二十五件上古法宝合力封印了银眼夜魔。可如今这二十五件法宝尚有数件还沉寂在琅法阁中,即便我们如法炮制出与八莽山中一模一样的五色五行阵,又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封印此魔吗?”
凌非川思虑一番, 回答道:“以我所见, 道灵仙尊必不会做没把握的决定。遥想一千三百年前,虽然布下五色五行阵的二十五位仙祖皆为道法精湛高深之人,但大家别忘了, 那时的银眼夜魔亦是魔功正盛的时候。而且那时他持着的夜幽石是经过妖血润养过无数周期的至邪之物, 说他有纵横五界灭世之能也绝不是夸大之词。所以想要封印那般悍魔自然要二十五位一等一的高手。”
众人听了, 无不脸色深沉, 只待凌非川继续说下去。
凌非川将压抑着怒涛的目光透过羊皮面具,一一扫过大帐中的同门,继续解释道:“而今,他从八莽山的五色五行阵中逃脱出来不过三十年,魔功也大打折扣。遗失多年的夜幽石虽然又落在他手中,往多了猜也就是三十年光阴。我见他在坎城中吊人放血的样子,便知他如今已没有杀妖取血的能耐,况且以人血润养的夜幽石邪能也没有以妖血润养来得凶猛。”
“对啊!师兄说得太对了!”听了凌非川这一席分析,凌非潭一直虎着的脸终于露出些畅快释然,手中双环因他握拳敲击的动作碰撞出铿锵之声。
凌非墨也挑起眉毛,兴奋道:“以师兄的意思,此番道灵仙尊亲自出山,居在五色五行阵正中,再由四位道尊分为阵眼。其他四个副阵由我等首徒为阵眼,其他但凡持了上古法宝的弟子均为助力。余下空位则甄选道法极佳的弟子补位,对付这个半残的银眼夜魔,胜算还是极大的!”
“正是如此。”凌非川点头应着。道灵飞鸽传来的信上并提及这么多的计划,方才那一番话都是他的猜测。不过看见大家原本低落的情绪能因此振奋起来,他也轻松了口气。于是他又转头望向帐中除了凌尊首徒之外的另外两个人,以期许鼓励的口吻向那二人言道:“所以这也是我将非然和非一你们两个一并请来商议的原因。”
刚进大帐时,初一就已经为自己能列席凌尊首徒的议事会而感到荣幸了。在听过凌非川对对战银眼夜魔的分析后,便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即将以天御宗精英弟子的身份位列五色五行阵中。回想起三五年前,自己不过是个游走江湖,招摇撞骗的小道师,如今却真真切切的在为了天下苍生与上古邪魔二斗,顿时感慨万分。
“一切任凭非川凌尊调遣,非一万死莫辞。”心中的豪情壮志仿佛瞬间便被点燃起来,初一拱手施礼,昂然立誓。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十分矫情,但她确确实实就是这样想的,便这样说出了口。
赵青然见初一郑重的表了态,也拱手道:“非然不才,前些日子险些毙命银眼夜魔之手,道法也深受重创。庸碌如我,不敢忝谈天下苍生,但就算为了坎城万千蒙难受苦的百姓,为了无辜殒命的非策、非鹏、非成和我天御宗无数弟子,哪怕仅仅为了我自己背上和非川凌尊脸上的伤痕,非然纵然经脉寸断在五色五行阵中,也决不惜半分力气!”
“好!有志气!”凌非川赞许的点点头。大战当前士气最重,无论初一简短的承诺还是赵青然的长篇而论,都说出了天御宗弟子的风姿傲骨。但赵青然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戳到了凌非川的痛处,不是为他脸上的伤,而是触到了他在坎城中受过的那份无法为外人道来的屈辱。
但凌非川还是不漏声色的吩咐道:“不出意外,仙尊与道尊们三日后即将到达坎城。这些天银眼夜魔之所以一直蛰伏不动,想必正在加紧时间润养夜幽石以增魔功。但此魔素来狡诈奸邪,你们绝不可大意,不但要加紧巡防,更不可将天御宗将在坎城重筑五色五行阵的消息泄露半分!知道了么?”
“是!”众人郑重向凌非川拱手允诺。
“大家分头准备吧,但有任何异动,随时来议。”凌非川点点头,面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疼,累得他头疼不已,于是便挥挥衣袖示意众人可以散去。
出得大帐来,众人纷纷驻足相视,重筑五色五行阵的压力更是彼此皆心照不宣。
眼见凌非潭满面凝重,凌非墨深吸口气,随即露出个爽朗笑容,用手肘怼怼凌非潭道:“怎么啦?平日里总爱使些蛮力,现在到了考验道法的时候,师兄心虚啦?”
“唉……”凌非潭叹口气,点了点头。
没想到凌非潭竟然老实就承认了,这反应倒是十分出乎凌非墨的意料。如此一来他不但不能像往日那样与凌非潭开开玩笑,相互损损来“增进感情”,反而还因为无意伤了凌非潭的颜面而懊恼。于是他只好也一反往日的安抚凌非潭道:“我觉得非川师兄分析得很有道理,无论邪魔怎样,我们全力以赴就是。”
“唉……算了。”凌非潭又重重的叹口气,嘟囔道:“我还是找个地方再修修气海,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凌非茗见凌非潭确实忧心,故作不悦向凌非潭言道:“师兄,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啊。我们五个里除了非焉,就属非潭师兄你气海最深真气最厚。你都这般没自信,让非川师兄、非墨师弟和我如何自处啊?”
被凌非茗这样一说,凌非潭顿时愣在原地,半晌才道:“呃……非茗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看着凌非潭磕磕巴巴又急着解释的样子,凌非茗便知这招还是奏效了。她知道,以凌非潭的性格就算是直接鼓励他,他也没那份自信。不像凌非墨和初一那两个家伙,稍微夸夸就会干劲儿十足的把尾巴翘上天。所以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让凌非潭觉得他的话伤害到了别人,他便会更客观的去评价自己了。
果然,不善言辞的凌非潭支吾半天也没想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的“无心之言”,只好放弃道:“罢了,我知道我的气海和真气还算可以,就是忍不住嘟囔两句,你们别往心里去。反正我再去练练总是好的,我先告辞了!”
看着凌非潭急急远去的背影,凌非墨恍然大悟的朝凌非茗挤挤眼睛,佩服道:“非茗师姐厉害啊,小弟受教了。”
“行啦,你小子若是不会哄人,以后就少跟非潭师兄斗嘴吧。”凌非茗笑着摆摆手,也告辞道:“帐中还有些受伤的同门需要照看,我也回去了。”
凌非墨亦向凌非茗和凌非焉拱手道:“那我便去巡卫了。”
原本账外数人片刻便只剩下了初一、凌非焉和赵青然。目送走凌非茗,初一一转头正对上凌非焉的视线。前些日子对熟睡的凌非焉做过的事瞬间又浮上脑海。
“呃,我……我去与南卿聊聊夜幽石的月华精魄。”随便找了借口初一便要开溜。
要说那天偷吻过凌非焉的脸颊之后,这几日每个与凌非焉独处的时光都让初一无法集中心绪精进道法。明明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绝不可就此沉沦下去,但只要是看见凌非焉的身影,听到凌非焉的声音,她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去追寻那个人。
只要轻嗅,她的鼻子就会清晰记起凌非焉熟睡时散发出的清冽的甜蜜气息。只要轻触,她的唇边就会暖暖唤醒与凌非焉两颊轻触时的柔软。每个与凌非焉相距不远相背而眠的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她的思绪就会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甚至凌非焉轻轻起伏的呼吸对她来说,都是邪恶的诱惑她失眠许久的根源。
那日后来,尽管身着单衣寒风凛冽,但凌非焉一刻未醒初一便只敢默默守在帐外。好在不久便传来凌非川由坎城打探归来召集凌尊首徒前去商议的消息,初一这才有了正当的理由,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营帐布门,轻声去唤凌非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