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彭展正在思虑编个怎样的身份和理由更容易让这两人信服, 但却被持剑胁迫他的人抢了先。
“他是彭新的侍童,我在监学院见过。”凌非焉示意地上尸体,原来她一早便认出了侍月,只是方才情况紧迫未及出口。
“礼南王的人?”凌非茗点头回想,难怪刚进门时那小童便指着凌非焉大叫。但她依然很在意彭展盯着仙火令牌的眼神, 心道:既然那小童认出了非焉师妹, 礼南王差人来找麻烦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礼南王府的人为何如此在意仙火令?同时凌非茗的心里还蒙上另一层阴霾, 既然来的是礼南王府的人,只怕他们要为彭新报仇,对初一和南卿下了既不致命又不好解的奇毒。
彭展这时也在飞速思考,自身来处已被戳破,倒不好再胡说是别人,空引猜疑。但他又不愿全盘托出实情, 便依凌非焉的话编造道:“我确是礼南郡王聘请的刺客, 来此袭击几位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赚些喝酒快活的银钱。我也的确对那两位女侠下了些小毒, 只是郡王爷指名要活口,所以这毒虽暂时对性命无碍, 但若没有我的解药, 她们也醒不过来。毒嘛, 女侠你知道,在血脉里留得久了对身体有什么贻害, 那也是说不准的。”
“刺客?看来礼南郡王识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凌非茗将信将疑打量着彭展, 忍不住嘲讽又命令道:“既然你承认下毒, 就将解药拿出来吧。”
“解药?”彭展不甘心的笑道:“你不是拿着呢么。”
“这是解药?”凌非茗又看看手中盖得紧紧的小瓶,她能感觉到瓶中似有细微响动,猜得着里面关着的定是些活物。但在南疆,用毒就像半山堂那位老南医开的方子一样,说不上哪种见血封喉的毒物就是另外一种毒物的克星。所以彭展这样一说,她也吃不准了。
“是解药。”彭展一口咬定。
凌非焉听了,向凌非茗摇头。她知道方才彭展掏那小瓶时目光中瞬间流露的杀意,她也正是凭着这股杀意迅速拆穿了彭展的意图。所以当彭展说瓶中装着的是解药时,凌非焉是完全不信的。
好在凌非茗并不是冒失到一听说是解药就会立刻打开瓶子的人。既然彭展亲口承认礼南王要留活口,她也确实查探过初一和南卿并无大碍,她便不急着解毒,决定再试探一番。
“那这解药我便先收下了。”凌非茗将小瓶转手,又将仙火教的恩字令牌拿在彭展面前,随意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彭展见凌非茗又来试他,佯装仔细观看却在急速思索,然后回应道:“这是仙火教的东西。”
凌非茗一愣,见彭展认得此令乃是仙火教之物,却又不识此乃仙火教赠予恩人的恩字令,便眯起眼睛打量着彭展的神色,又再问道:“你不是仙火教徒?”
彭展故作诧异道:“眼下时节,官军和郡王府都在对仙火教大肆追杀围剿,谁会说自己是仙火教徒?两位可真是女中豪杰,还敢拿着仙火令招摇过市。”
凌非茗笑道:“你这可不算回答。”
彭展冷哼道:“我当然不是仙火教徒。若仙火教想来劫人,这会儿的阶下囚还不一定是谁呢。”可他话音刚落就见凌非茗又皱起眉头,忽觉自己失言,话锋一转道:“在南疆混江湖,谁不知道想保命保平安不认得天王老子没关系,不认识仙火教的招牌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道理。”凌非茗收了仙火令,在掌心颠着那个小瓶,便觉得瓶中撞击更加剧烈了。不过没一会,瓶中就再没了声息。凌非茗心道,这瓶中的毒虫怕是被她晃晕了。但她依然没有打开瓶子的意图,只暗暗琢磨着彭展真假莫辨的话。
礼南郡王府参与围剿仙火教,郡王府和官军自然会对仙火教十分敏感。而江湖人士忌惮仙火教势力,平日要对仙火教避让三分,如今要与仙火教划清距离,怎样都不会对仙火教掉以轻心。所以无论这刺客本身就是郡王府的人,还是如他所说只是个江湖杀手,只要断定他不是仙火教的人,他对仙火令的关注也就不重要了。
“暂且信你。”想到这儿,凌非茗又将那小瓶在彭展面前晃晃,问道:“我师妹们中的毒该怎么解?”
彭展见了,心中恼怒。那魂虫能至人昏睡于无形,但薄翼却脆弱无比。方才落地摔那一下想必已是伤得不轻,而凌非茗三番五次摇来晃去,只怕瓶中四五只小虫早就尽数折断翅膀,再无飞行之力。至此,他指望凌非茗打开瓶子,再以魂虫迷倒她们的计划也无从实现了。
苦心炼制多年的三件蛊虫全部折在此处,为保性命彭展不得不放弃挣扎,但求争取个逃脱的机会。于是他忍住怒气做出遗憾神色,向凌非茗实言道:“这瓶中乃是南疆陨山特有的食菌虫,母的好食毒菇,公的喜食鲜菇。人被母虫咬过便会陷入昏睡,若想解毒,只需把公虫碾成汁液,涂在昏睡之人的鼻下即可使之醒来。可惜仙虫脆弱,女侠方才一直摇晃小瓶,虫儿该被你蹂lin致死。公虫与母虫尸体混在一处,毒素和解毒的效用相互抵消,就作用全无了。”
彭展的话印证了凌非茗的猜想,瓶中的确装的是虫子。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万一解药真被自己亲手弄死了,那可就万分尴尬了。于是凌非茗不再晃那瓶子,抱歉的望向凌非焉。
凌非焉本就不懂医术,对彭展这番毒啊虫啊的解释更是难辨真假。但她仍然不信彭展,只冷言道:“搜他的身,看解药是否另有他物,或者他是否将解毒的公虫装在别的瓶中。”
“搜身?!!”凌非茗闻言瞠目结舌,惊讶万分。她才不想去摸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尤其还是个用毒控虫的人,万一摸出些……百虫齐发的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公虫与母虫若是这么容易便能互解毒素,又怎会将它们装在一个瓶里。”凌非焉依照彭展的逻辑随口说出自己的怀疑。
彭展见自己说了实话也不得信任,哭丧脸道:“女侠有所不知,食菌虫若是公母单独放置,很快就会死去的呀。”
“嗯……”凌非茗点头,又看向凌非焉。
凌非焉没出声,但她盯着凌非茗的目光却清晰写着:虫子是师姐晃死的,师姐不愿碰他也要碰,不想搜身也要搜!
“啊,好好好!把你的剑鞘给我。”凌非茗自觉理亏,只好应下凌非焉的要求。但她实在不想接触彭展,也不想自己心爱的朝凤笛受此苦难,便不由分说的把凌非焉的炎月剑鞘夺来代劳。
也算凌非茗对得起凌非焉,“祸害”炎月剑鞘之前先用从南卿手上解下的床单缠了几缠,这才拿去在彭展身上抽抽打打,掀掀衣襟,捅捅胸怀,确定再没瓶瓶罐罐的撞击声,也没什么古怪的东西掉出来,便把剑鞘还给凌非焉,“复命”道:“嗯,真没有了。”
“算了。”凌非焉接过剑鞘哭笑不得,甚至觉得自己被气得头脑发晕,恍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面的懊恼。冷静片刻,凌非焉又道:“我在云城的行迹已经暴露,礼南王一次寻仇不成必来二次。彩云客栈不宜久留,在礼南王派人增援之前我们尽快离去才是。”
“那我们和山里人的约定……”凌非茗暗示凌非焉,她们还要在此等候仙火教的回复。
凌非焉却道:“那处怎么说都是医馆药铺,现在我们有两个病人,又能寻医又可问药,还能顺便等人,岂不正好?”
“也罢。”凌非茗看了看彭展,问凌非焉道:“他怎么办?”
凌非焉冷道:“谁知他说的真假,一并带着定在马车中。若非一和南卿有什么异样,正好拿他是问。”
彭展听凌非焉出尔反尔,不但不打算放他还要将他带走,立时心急紧忙应道:“我若是两位女侠,与其浪费时间去医馆寻医,不如趁着天色尚明速进陨山去寻公虫解毒。等到夕阳落山这虫可就万分难寻了。”
凌非焉不屑道:“我们又不知你说的食菌虫长得什么模样。就算现在进山去捉虫也得带着你啊。况且两位师妹一刻未醒你就别想离去,什么时候她们醒了,我便信守诺言还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