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谢逢殊恍惚之间觉得燕南是自己哪个长辈似的。面对燕南一脸忧心忡忡的神情,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放心去你的吧,你不是还要猎熊吗?要不要把刀给你?”
燕南还是一脸纠结,眼见谢逢殊真的要动手解刀才连忙道:“算了算了,你自己留着防身吧——你们注意安全啊。”
加起来几千岁三人被一个半大孩子叮嘱注意安全,还真是……奇妙。
等燕南的身影隐于林间深处,几人再抬眼,巴音已经停在了前方树下,正死死盯着三人。
这片林中只剩下了四人,还有清脆的鸟啼虫鸣。
他握着长刀,眼神骇人,偏偏谢逢殊生平最大爱好就是乐此不疲地干些捋老虎须的混账事,他冲着巴音一笑,语气松松散散:“怎么,今**也不想狩猎?”
他微微一顿,又问:“还是已经看好猎物了?”
巴音没有动作,语气僵硬冰冷:“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此刻的官话突然流利起来,只是不带丝毫感情,坚如寒冰。
谢逢殊老老实实答:“还挺多的,想知道于巫褚设阵是谁的意思,子母鬼是不是你杀的,星罗命盘失窃是否和妖魔宗有关,你到底是人是魔?”
谢逢殊一字一句悠悠道:“还有,魔阵的阵眼在哪?”
巴音皱起眉看向三人:“什么子母鬼,什么罗盘,我不知道。”
谢逢殊微眯起眼睛看向对方,巴音接着道:“至于阵眼——”
他冷笑着看向三人,“自己去找吧。”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他的身前忽然出现了数十个黑衣黑袍的魔修,和昨夜谢逢殊房中那个一样打扮,朝着三人猛地冲过来。
谢逢殊果断一刀斩翻其中一位,对方顷刻间化作了黑色的魔气四散,又慢慢聚拢。
这个过程无休无止,虽然没有受伤,但烦人得狠,谢逢殊来了几次就烦躁起来。
擒贼先擒王。他看向魔修身后的巴音,对着其余两人道:“帮个忙!”
两人瞬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嘲溪一鞭劈开一个魔修,大声道:“少送死了你!”
……这人对自己真是毫无信任,谢逢殊斩开身前的魔修,抽空看了一眼绛尘。
那串佛串还在绛尘腕间,仿佛现在还没有到降魔杵现身的时候,他只是单手持掌,垂目轻念了一句佛偈。
再抬目,他周身忽地生出一朵一朵淡金色的佛莲。
莲有九瓣,颜色极淡,一朵接着一朵像魔修而去。它们不过手掌大小,与魔修相触之间,便霎那间与魔修一起消融,一黑一金两道云雾相缠不休,偶尔有挣开的黑雾还想幻形,又有金莲而至。
佛莲源源不断,有短短一个当口,再无成型的魔修。
绛尘立喝道:“谢逢殊!”
谢逢殊掠足而上,提刀疾奔!
下一瞬,他已经来到了巴音身边,一刀直斩!
变故陡生,巴音毫无防备,长刀便已至身前!他慌乱之中疾步后撤,而谢逢殊已经悬腕翻身,一刀刺向对方胸口!
刀尖带着凌厉的煞意,没过了巴音胸口半寸,又停下不动了。
巴音的胸口没有流血,只有黑色的魔气四散,谢逢殊一挑眉:“果然已经不是人。”
“现在告诉我,阵眼在哪?”
巴音死死盯着谢逢殊,眼睛慢慢变成红色,仿佛将要渗出血来,他突然长啸一声,往谢逢殊刀上撞过去!
谢逢殊骇了一跳,想抽刀已经来不及,封渊已经贯穿了对方胸口。巴音身上的魔气破体而出,冲着天幕而去,没有了魔气支撑,他的身躯顷刻间化作了一堆被人裹着的枯骨。
他要以命催阵。
谢逢殊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他们脚下地动山摇。
情急之下,谢逢殊随意抛了张仙符,符纸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青鹤,三人掠足踏鹤而上。
这场震动时间不长,却反应剧烈,山间的碎石泥土因为地动不断滚落,谢逢殊他们脚下的山坡缓缓从中间断成两截,稍低一点的地方居然因为这场震动,渐渐显出一个天坑。
因为地动或许强烈,三人于半空之中并未看清,等天地重归于静,三人才落于地面。
谢逢殊收了符纸,心有余悸:“他们究竟是要干什么,居然不惜以命催阵——增长灵力,还是重生?”
绛尘神色不虞,并未答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谢逢殊识趣地开口:“不知道燕南他们有没有事,我们回……”
话还没说完,嘲溪忽然开口。
“坑里好像有东西。”
他们位置有些不同,嘲溪落在了天坑边缘,绛尘和谢逢殊稍微往里稍微坚固些的地方。听到这话,谢逢殊往前走了几步,口中道:“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清深坑下的场景。
谢逢殊瞳孔微缩,脸色在短短一瞬剧变。
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山风穿林,寒意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谢逢殊抬起头看向绛尘和嘲溪,面上全是震惊之色。
“不可能——”
每等面前的两人答话,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他自己先说不下去了,又垂目去看天坑。
石坑里是上百具尸骸,有大有小。因为时间太长,血肉尽消,只留下了无数白骨和偶尔一点破破烂烂的褚兰色布衣,在深坑之中相互交叠。看起来可怖非常,也说明他们已经离世很久了。
而尸骸之中,最上面那一具却又与其他不同。
他身量看起来不大,同样白骨森森,因为时间过久,手脚和肋骨有些已经碎了,有些残破不堪。
唯一完整的,是他颈间有一个暗银色的长命锁,婴孩拳头大小,用银圈穿着,挂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