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殊皱着眉,那哭声透过石室直冲谢逢殊的耳膜,让他甚至觉得那哭声就在他耳边似的,他甚至能听清其中夹杂着的咒骂之声。
谢逢殊也不敢调息清心,害怕惊动修为高的魔修,只能皱着眉头隐忍。
黑暗之中,绛尘出声问:“你没事吧?”
哭声如同长针,刺得人心烦意乱,但也不至于无法忍受。若是旁人他或许还会要面子不吭声,但在绛尘面前,谢逢殊好像就真的坚持不住了似地低声答:“头疼。”
绛尘静了静,随即靠近了些。
“静心凝神。”
他声线温和,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谢逢殊听得舒服,得寸进尺道:“你再靠近一点,让我闻一闻你。”
绛尘身上有股檀香的味道,闻了似乎能安神,见绛尘不动,谢逢殊自己往前半步,凑到绛尘颈间,去嗅那股味道。
外面可怖的哭喊仿佛又离他们远去了,狭窄的石室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谢逢殊越凑越近,鼻尖蹭到了绛尘如玉的脖颈。
当初他趁醉装疯,在这里狠狠咬了一口,现在那痕迹早已经淡去,谢逢殊忽然又觉得不满足了,居然想再咬对方一次。
或是在脖颈,或是在唇边,留上一个印记,让人一看就明白,眼前这个和尚这是我的。
谢逢殊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绛尘突然开口道:“谢逢殊。”
谢逢殊本就满腹鬼胎,被骇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点问:“怎么了?”
绛尘看着他,隔了一会儿才道:“仙山百年,弹指一瞬。等你回了无明,时间一长,就不记得现在的种种了。”
他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清楚,谢逢殊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开口时语气淡然:“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记得呢?”
见绛尘没有说话,谢逢殊继续道:“我也觉得奇怪,虽说这一路你我风雪同肩,但与仙山上几百年的时间确实微不足道,我怎么就对你情有独钟了呢?”
谢逢殊笑了笑:“大抵是我前尘见过你一眼,念念不忘,此生总算是如愿以偿。”
石室不见天日,谢逢殊看不清绛尘的表情,只能窥见一点对方沉寂如海的双眸。他叹了口气,问:“非要我说明白,我对你心有绮念,想日日与你待在一块儿,夜夜与你睡在一处,干些佛祖听了会生气的混账事吗?”
绛尘一时哑口无言,谢逢殊不退不避,伸手于黑暗中去拉绛尘的袖子,又将那块衣袖攥在手里。
“仙途渺渺,我们相处的这些时日确实微末如尘。但天地广阔,容得下苍生,还容不下两个人的百年吗?”
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把自己的心意说给了眼前人,一字一句,半点不含糊地问:“当时法会燃灯,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无明。今日我再问一遍——你要同我一起回家吗?”
镇魔塔之下,妖鬼嚎哭中,一间方寸大小的石室,全都化作了谢逢殊手中那块素白僧衣的柔和绵软,抵得过俗世的百丈红尘。
绛尘垂目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谢逢殊,你要记得你今日的话,不要忘了。”
他声音暗哑,谢逢殊心上一软,刚想开口,绛尘却又不要他回答了似的,低声道:“好。”
你要同我一起回家吗?
好。
谢逢殊心上犹如大石落地,只觉得似乎百年所求不过如此了。他上前一步,想去摸一摸绛尘的脸,但满室黑暗,他先碰到的是对方的额头,再慢慢向下,碰到了鼻梁、唇间。
绛尘没有动,只抬手握住了谢逢殊,垂目看着眼前的人。
谢逢殊笑了笑,顶着外面刺耳的厉鬼哭嚎,在空无一物又昏暗不见天日的石室里看着绛尘,厚颜无耻地开口:“此时正是美景良辰,不如就此私定终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