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到家的时候,阮沁正站在房前的人工草地上,穹顶的光低落洒下,照在她略显单薄的背上。佟瓦刚刚离开,她的目光还固定在电动轿车远去的方向。约莫十分钟后,她才停止朝那边看。
“妈妈?”郑旦走出车库,看见阮沁还伫立在草坪上。
阮沁回过神,干巴巴笑道:“吃晚饭了吗?”
郑旦垂眼,语气恹恹,“不用了,这几天连续加班太累,我还是直接上楼休息好了。”说完,他特地捶了捶绷紧的肩头。
阮沁盯着他,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地进屋,走到楼梯拐角处,阮沁扶着栏杆,猝不及防问道:“跟学校协商好了吗?一个月内能够办好吗?”
郑旦上楼到一半停住,往下走了几阶,居高临下看着阮沁道:“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得到如此干净利索的回答,阮沁不再刨根问到底。
郑旦草草淋完浴,站在镜前刮冒出不少的胡茬。浴室里还有些水汽,把脸和身子都蒸得泛出红晕。
刮到一半,他停住动作,用手指在镜上划了个名字,可很快地,这名字又化成水珠模糊掉了。
他们在这里做过爱,可这里又成为了寂寞发源地。即使若隐若现的余韵还残存,如今只会令人加倍难受。
他会等他醒过来,他坚信他会醒过来。
可除了等待以外,还有什么他能做到的呢?
郑旦穿好浴袍,走到桌边坐下,又一次端详起姜特德给他的黑色魔方。
这里储存着一片星云,是他们那次相遇的纪念。姜特德具备着这个时代少有的浪漫情怀,摘下银河的一隅,取悦心仪之人。郑旦被此打动,虽然本就是他先动得心,也是他率先追逐对方,出于一种莫名的本能。就像他曾表白过的那样,姜特德是他的寄主,如果失去他,榭寄生就会凋零死去。
他们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去遥远的星系旅行,看火星上的熔岩,还有在木星的轨道上弹射,测试舰艇引擎的承受极限……
郑旦扶住额头,感到下巴和额角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他掩面,肩膀微微耸动,似在无声抽泣。
一旦想到姜特德就此不会醒来,心就开始四分五裂,没顶的悲哀攫住了他。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郑旦在寂静中絮絮反复,无人能给出回应。
***
林奇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身侧空空如也,特纳应该出门工作了。
他揉了揉眼睛,走到厨房,抓了一把营养丸干咽下去。通信器发出震动,茉莉的声音出现在里面,提醒他不要忘记下午的健康检查。
林奇扶着岛台边缘,拉开抽屉,取出导航仪。之前被标记的红点重新闪耀,拉回了他的集中力。
mh又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罢工和游行,主旨就是反对五人公司的非法雇佣制。
佟瓦前段时间公开承认了在水岸星的工厂里有毒化合物开始扩散,并且对附近的空间站和小行星带产生了不可逆的生态污染。与此同时,当年的辛辛特纳斯事件也被有心之人翻旧账质疑,只是结果依旧不了了之。
还有传言,地月政府即将同火星开战,秘密征兵正在进行中。
外部的弦都绷得极紧,林奇依稀看见了崩溃的边界。
罗德·萨根呢,明知他和特纳受到了袭击,却几乎不闻不问。也许正印证了特纳的想法,这个男人选择了不顾一切,以牙还牙。
林奇冷笑,笑自己曾经还抱着一丝希望,妄图用亲情弥补这个男人造成的错误。
真相必定是丑陋不堪的,难以接受的,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朝着真相迈进。
他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线索,连特纳进门都没有发现。
“你在看什么?”
特纳站在林奇身后,冷不丁发问。
林奇吓了一跳,幸好他反应迅速,将终端调成普通读书界面,强装镇定,“最新的小说连载。”
“什么书?”特纳一脸平静,无法辨别是出于兴趣,还是想拆穿他的谎言。
林奇扫了一眼界面,“无聊的爱情小说。”
特纳挑眉,似笑非笑,“你也有这种兴趣?”
林奇摊开双手,语气少见地带了些调侃:“我难道就不能有兴趣爱好?怎么,你以为我是机器人?”
特纳没接话,只是走过来,直接托起他劲窄的胯骨,将他抱在了岛台上,然后用身体抵开他的双腿,双手撑在他两侧。暖暖的气息呼在耳边,特纳沉声问:“小说里有描写这样的场景吗?”
什么在空气里扎了根,菟丝花一样地缠上来。
林奇呼吸一窒,半天开不了口。回过神来,使劲推了下特纳的胸膛,试图拉开距离,却被男人圈牢。
特纳促狭的笑,继续问:有还是没有?”
林奇别过脸,咬牙道:“没有。”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