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水流穿过金属,落下小小的碎屑,碎屑在空中飘舞,空间里到处都是它们的踪迹。
克林特兄妹跟着指示,向左转,向右转,环境防护服里的警报愈来愈响。火星或者地月联盟的军队分批洗劫了这里,将实验台砸了,培养皿和玻璃无菌柜都残破不堪,不少黑色菌丝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大哥,是备用环境控制中心!”茉莉惊叫起来。
特纳点了点沉重的脑袋。
他现在可真不好受,脊背已经冒出冷汗,因为没穿拟肤服,排汗也变得艰难。
“再坚持一会儿!”茉莉扶住他,“就快到了。”
特纳直起身子,向她道谢。
那银色像河流一样的萤火似乎在发出声音,有点像鸟儿在啁啾。实际上,它在和核反应堆发生共振。
特纳想到林奇最后看他的眼神,是复杂的,除了迷惑以外,好像还有落寞。这可真是有意思,到了这个境地,他们才能有仇恨之外的情绪。
如果真得能回去,也不保证林奇会待在原地,他那般想要自由,怎会甘心被锁在某人身边呢。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除了抱他,深入他,索要快/感,他们太陌生了。两人之间脆弱的联系,在转身走后,便会荡然无存。
河流再次改变了方向,现在,它像雨一样,簌簌落下,降落。他们置身在这场银色细雨中,成为太空里的尘埃。
白亚麒被锁在了一个分析装置里,双臂抱胸,双腿微屈,呈现漂浮状。
他紧紧闭着眼,一脸平静,黑色的头发散开,像柔软的海草,无数的银丝从他的脊椎后方冒出,然后汇入进“银河”,成为一种新的生态,翩翩然。在这扭曲黑暗的空间里,竟成为了最温情的存在。
环境防护服还在响,几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穿。特纳按住胸前的红色键,关闭了警示音。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茉莉已经凑上前,仔细观察,“需要用肾上腺素吗?”
特纳用手使劲拍了下头盔,拼命眨眼让视线变得清晰,“用吧......”
话音刚落,膝盖一软,却直直跪了下去。
“大哥!”茉莉奔向他,“你撑住啊!”
特纳勉强从地上站起,扶住茉莉的肩膀,“我怀疑我被感染了,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但我从来都是倒霉的那个,对吧,小妹。”
特纳说完,惨淡地笑了笑。
茉莉使劲摇头,“不,大哥,我们快点出去,带着伯爵一起,你们都可以好的。”
“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可惜了,你们哪里都不能去。”
茉莉回头,看见几个穿着环境防护服的家伙从黑暗里冒了出来。他们手里端着电浆枪,貌似暴徒,身份难以辨认。
“我们现在要争取时间,”其中一人将枪口对准兄妹俩,“你们可太碍事了。”
***
郑旦去过一次基地,依稀记得路线。第六感告诉他,白亚麒在那边。拉格朗日港被封,通信器失灵,街上最多的便是巡逻警察。他必须躲过这些军方爪牙,去往基地。
阮沁囚禁了他三天,却没想到在昨夜,情况直转之下,最后的平静被打破。现在,安全地活着,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他对白亚麒有信心,他不会食言,他一定在等着他。
郑旦眨了眨眼,努力将那些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窝在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
枪伤并不算严重,只是擦破了皮,皮肤上的燎烧感强烈。简单处理过后,不再触目惊心。他打了一支肾上腺素,如果顺利的话,足够支撑他赶到基地。
蚩尤号在等着他们吶,即使从今往后 ,在太空里流浪,也是乐得其所。
中转站里塞满了人,根本无从下脚。有人追上来,盘问郑旦。郑旦支支吾吾,趁其不备,敲昏了他,扒下对方的制服和id卡片,迅速伪装自己。他得找到一辆车,可以大剌剌开进基地的车。
他穿过一个近乎空无一物的宽敞区域,这里的环境灯光变弱了很多,有一道气闸门横亘在尽头。依照头顶牌子上的指示,在这扇门后,应该排列着装载车。
冷冽的led白光洒在他身上,照出他决绝的轮廓。
郑旦小心地环视一圈,然后迅速移到气闸门旁的控制面板前。他掏出终端,打开一个软件,是他在无聊时编程的,专门用来破译密码。再尝试了数遍后,面板的底光终于变绿。
伴随着“嘶嘶”声,气闸门缓缓升起,门后的景象敞在了他眼前。
左右两侧,严谨地分布着崭新装载车,使劲嗅一嗅,似乎还能闻到刚出厂的新鲜味。
郑旦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车前,刚扶到把手,背后忽然受到一下重创,身体摇晃,不由地趔趄了几步。他抱着胳膊回头,面对袭击者的那张脸时,蓦地愣住。
“林奇?”
“郑旦?”
林奇连忙扶住他,打量了一圈道:“你怎么换上了这套衣服?”
郑旦靠在他身上,笑笑,“这样方便啊。”
林奇想了想,“也是。”
“你怎么会来这里?特纳呢?你们分开了吗?”
林奇微微点头,“我想去港口,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最好能搞到一辆官方车移动,这样比较方便。”
郑旦赞同,他们的思路出奇一致。
“你呢,”林奇蹙眉问,“你和他不是这几天应该离开了吗?”
林奇不想叫“姜特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