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来,闾丘和齐交战,本来就是闾丘璟的不对。他先发兵,逼得齐王带病上战场,齐王病情一拖再拖,还是没撑住,一个月前就死了。
他一死,他的弟弟南沙王,就从千檀寺里接回了齐国的太子,齐叔晏。
齐叔晏被养在千檀寺这么多年,外人都以为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皮囊,没想到就是这个沉默寡言的齐叔晏,不过十八岁,出山一个月不到,就彻底挽回了齐国的败势。
收编沿路军队,开放国库赈灾,救济良民,他一路打过来,呼声越来越高。到了城下,闾丘璟这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轻敌,明显的请君入瓮都看不出来,三天时间里,断送了手里的二十万精兵,这才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闾丘璟走投无路,外无援兵,只剩空城,而齐叔晏攻势不减。闽钰儿听着外面的声响,觉得这时候齐叔晏已经要闯进宫门了。
闾丘璟大概是踢到铁板了。闽钰儿搅着衣袖,往塌上的人走近了几步:“闾丘璟,试一试江东霸王怎么样?”
闽钰儿是北豫的公主。北豫一带兵力繁盛,和任何地方都没有交过恶。齐叔晏不会为难她,她要是把闾丘璟带回去,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可这也只是她想想。看样子,男人并不想跑。
闾丘璟听出了她的意思,他笑了一声,阖上眸子:“江东霸王,好歹人家还有个虞姬。钰儿,你是朕的虞姬吗?”
闽钰儿好一晌都说不出话。
“算了,你走罢。”闾丘璟显出病态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玉镯子,扔给她,“钰儿,你我夫妻一场,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个留给你,算是一点情分。”
闽钰儿接过东西,在手里捻了捻,指尖温凉。
她不喜欢闾丘璟。这是实话,可是也没有多讨厌他。
不喜欢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早在闾丘璟之前,遇见过一个温柔至极,待她极好的公冶善。
公冶善待她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二人相处总是差了一点感觉,到最后公冶善撒手人寰的时候,闽钰儿除了觉得心疼,更多的,是无奈。
她救不了任何人。以前公冶善死,她没能把人救回来,现在,闾丘璟也要死了,她想救他,可还是救不回来。
闽钰儿凝了会儿,眼睫倏忽眨了眨,她抽了抽鼻子:“闾丘璟,我走了。”
男人点头,“可以,不过钰儿,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帮忙。”
“什么事?”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也不敢贸然答应。
“闾丘越。”男人的唇动了动,发白,“帮我照顾好她。我已经差人把她看好了,你待会儿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把她也带回去。”
“如果她不愿……”男人侧头,“那就劳烦你了,帮忙找人帮衬一下她。”
闾丘越,是闾丘璟的妹妹。性子撅的厉害,闽钰儿一想起那女人的脸,就觉得自己带不回去。
这事情,说麻烦也麻烦,可是闽钰儿看了看男人的脸,还是点点头:“我尽力。”
午时的烈日高灼,最后一道宫门也被敲开,闽钰儿提着裙角,已经钻上了出宫的马车。马车上一个硕大的麋鹿的标志,用金线织就,在日光下闪着辉。
这是北豫的标志,齐国这边的人见着这个,都自动绕开。闽钰儿坐在马车里,周围人声最闹的时候,她手痒,掀了一下帘子。
恰逢外面站着的士兵,正在挥剑,亮晃晃的剑身砍下来,闽钰儿吓得登时往后靠。
一双手半道里伸出来,指节修长,带着几分白,替她挡住了喷洒过来的血迹。
“小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一个身形修长男人坐在马头上,侧过身来看了闽钰儿一眼,右眼的眼尾落了一颗细痣。
他自然是看到了马车外面明显的麋鹿标志,于是又皱了眉头:“北豫公主?”
闽钰儿点头,“嗯。”她看了看男人的手,往上是细瘦的手臂,裹着银盔,溅了不少血,下意识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帕子上绣着红梅落雪,素净的很,带着清香。
男人接过帕子,眼尾的痣轻轻挑起,他问:“公主是要回北豫?”
“对。”
“这点人手不够。”他看了一眼马车外的人。
闽钰儿不知道这人是谁,她看这人长得高,又穿着红缨盔甲,英气逼人,心想大概是齐国的哪位将军,于是便点了头:“劳将军挂心。再会。”
男人没有回话,闽钰儿放下了帘子,她对着马夫说:“快走吧,这里乱的很。”
她想回家了。这次回去,再也不要听他爹的鬼话,找什么如意郎君了。
全都不要了,闽钰儿只想好好休息一阵。
马车出了城,城外的情况反倒比城内要好得多,估计是齐叔晏确实会办事,到一处地方,就安抚一处地方的人。走了不到一里地,后面就跟来了一队人。
闽钰儿以为遇上流匪了,那些人规规矩矩走过来,说他们受了齐叔晏的调遣,特意过来护送闽钰儿回去。
齐叔晏?
她问:“是齐叔晏要你们来送我回去的?”
“对。”
“可是……”可是她不认识那什么齐叔晏啊……
齐叔晏又是怎么知道她要回去,还追到这里来的?
那些人躬腰行礼,“公主已经与殿下见过面了,就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