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令冲也没有喝这样粗糙无比的的茶水,他虽然之前出过京,打过仗,但那仗是给永州府解围的小战役,只打了七、八天就结束了,他也没吃到苦。
而且他是世家公子出身,从小也是富养大的,也是从未在这样的茶寮里喝过茶。
他倒不是不能喝,就是觉得有些不干净。
唐令冲正犹豫间,就看季敏咕噜噜的就喝了一碗茶。
诶,她不嫌弃吗?
然后就听见季敏对楚绍说得那句话。
他自然听出季敏语气中的黏熟和关心,这两个人的关系竟然这般亲近?!
看样子,并不像他想得那样季敏厌弃了楚绍。
呵!原来这季敏倒是长情,雨露均沾啊,看着锅里的,也想着碗里的,也不嫌累。
唐令冲不知怎么就觉得腹中有火气上升,烧得他有些口干舌燥,他拿起大茶碗,咕噜噜的也喝了一大口。
这时就见军队中的负责内务的郎将带着军医和伙头夫走进茶寮,到了季敏近前施礼:“季大人!”
季敏其实是有事情和唐令冲说的,但是唐令冲的态度让她觉得着实不称职,便没有再叫他,直接交代:“天气炎热,大家都很辛苦,解暑丸一定要按时发放,还有这茶寮的大桶我看就很实用,干脆买下来,用来煮些金银花水,给弟兄们喝,另外战马的草料里,也淋些金银花水。”
金银花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夏日里喝些是好的。
而茶寮里的三个木质的大茶桶,就像缸一般有半人高,里面装得都是凉茶末水,是给过路的穷人准备的,一个大钱随便喝。
军医看了那木桶也觉得很不错,三个木桶大小正好可以装在一辆军用车上,盖上盖,放上水,泡上金银花,随用随取。
一般打仗都是粮草先行,但这次出来的都是骑兵,讲究一个轻装上阵要快,加上又在大梁境内做战,士兵就只带干粮和水,剩下的用度都由沿途的官府供给。
所以此次只有一名伙头夫随行。
季敏又交代道:“提前通知前面的官府,早饭里再多加一道绿豆粥,多放水,熬得稀一些,这两日多做些爽口的饭菜,另外你们都得仔细检查饭菜的新鲜程度,切不可有发酸的吃食。”
伙头夫听了忙点头,夏日里赶路,大家胃口都不好,吃些清淡的,还有解暑的绿豆汤当然是最好的。
季敏想的就是不能有非战斗性的减员。
本来这些事情,是应该由领军的将军唐令冲来交代的。
季敏也是想私下里和唐令冲说的,但他别别扭扭的,季敏便直接越俎代庖了。
但季敏交代的这些,都是她从实战中得来的经验,唐令冲还真没有想到。
他听了当然也觉得有道理。
这时他就见季敏扫了他一眼,直接对郎将道:“更详细的事情,你们去和唐将军定吧。”
唐令冲看了季敏的目光,听了她的话,莫名的就像接到了上司的命令,心里一凛,不由自主的一点头。
季敏作为主帅带兵,不是事无巨细的人,她是属于举重若轻、统筹全局的风格。
如今交代完了,就是应该下属想办法把她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她便站起身出了茶寮。
楚绍看她走了出去,她刚才布置军务的模样,胸有成算,言简意明,这样的她不愧是大梁的长胜女将军。
可是与他记忆中,江东时那个鲜衣怒马的十六岁少女,却有着那般多的不一样。
是她长大了?还是当年江东的她,是她在他面前伪装出来的样子?
季敏出了茶寮,直接走到小树林边,军士都在这里随地坐着休息。
季敏整顿监门卫军纪震惊整个京师,同为禁卫军的军士,这些人从知道季敏随军,心里都是很惊讶、好奇的。
如今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季阎王过来,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便纷纷站起来行军礼。
季敏挥挥手让大家接着休息,当然她过来也不是想要交朋友的。
她问了几名军士上午赶路时,身体的情况、还有马匹的情况。
战马对骑兵来说是最重要的伙伴,是战场上的生死战友,金贵程度不亚于人。
这次的禁卫军都是第一次从京城里出来打仗的,季敏随手从地上拔了几根野草,指给军士,这草叫婆婆丁,战马是可以吃的。
但有些草比如车前草、公母草,狗舍草是坚决不能让战马吃到的。
骑兵当然是学过养马的知识的,但是季敏说得是她从日常总结出来的经验,有的草的名字这些人是从来没听过。
季敏便让自己的侍卫们,给军士们讲一下这些草的模样,以便大家都注意些,别让战马误服了。
楚绍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车上,他透过车窗,看着季敏与那些军士表情轻松的说着话。
然后看她回到自己的战马“胜彤”身边,亲昵的拿手抚了抚胜彤头上的鬃毛。
胜彤则亲热的打着响鼻,低下头蹭了蹭她的怀。
季敏的衣襟被它蹭散开些,便用手紧了紧,重新抚平。
楚绍看了就觉得喉咙又是一紧。
他知道季敏穿男装,之所以不显一丝月匈形,其实是因为围了布的。
但那布若是放开,便会看到她实际上是养得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