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段回川一头雾水,尚来不及思考是否要把这个随便放陌生人进门的傻小子教育一顿,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撞入眼帘。
餐厅关了灯,蛋糕上的烛光摇映着一室温馨。
言亦君原本坐在餐桌边,见他来了,于是缓缓站起身,深蓝色的条纹衬衫和笔直的裤腿衬得他越发挺拔清隽。
窗外清潇潇的月色沁过玻璃柔和地照落在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则温润地投注向自己,比月色还要皎洁明亮,以至于一时之间,段回川竟分不清,究竟是暖黄的烛光照亮了那人的脸,还是那太过动人的目光,照亮了自己的视线。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可以称得上事故的吻。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几天,数面之缘,段回川已经有种鲜明的印象,仿佛言亦君面对任何人和事都是这般温和端然、从容沉稳的模样,但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总和旁人有所不同,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分外熟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段回川还未舍得挪开眼光,言亦君已是轻轻一笑,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起初见到白小哥的时候,我还在奇怪,没想到,这就是段先生的事务所。”
“我也没有想到,言医生竟成了我的邻居。”段回川朗声一笑,招呼几人落座。不是不疑惑这其中是否过于巧合,不过眼下,到底还是惊喜和愉快占了上风——和言亦君做邻居,感觉还挺不错?
至少有大闸蟹可以吃呢。
像每一个庆生的时刻一样,许辰虔诚地许了愿吹熄了蜡烛,室内顿时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借着这一刻的黑灯瞎火,段回川忍不住悄悄往言亦君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那双眼睛,此刻是否一如刚才那般明亮。
待视野再次被光亮充盈,两人的目光竟猝不及防四目相撞,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仿佛伸手就能揽到对方的肩头,近到还来不及藏好彼此眼底那点窃窃的隐秘,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眼神交汇的同时,两人俱是一愣,又极为默契地错开视线,像普通的旁邻友人那样寒暄起来。
白简和许辰一手一只蟹钳,咬在嘴里嘎嘣脆响,囫囵说着今晚的电视节目,阿珍又爱上了阿强。段回川平日行事作风随性不羁,但在餐桌上却很是斯文,仿佛是长期的习惯养成的惯性。
刚出锅的螃蟹极是肥美,雪白晶莹的蟹肉巍颤颤地散发着热气与清香,段回川用筷子一点点挑出酥嫩的蟹黄和蟹肉,在蘸料碟里一沾即走,他瞥见言亦君吃蟹的作风,不由一阵感慨,这人和人的差距,在餐桌上就一览无余了。
言亦君手边摆着数件精致的拆蟹器,钳针剪一样不缺,手持的部分均以乌亮的墨玉削成,被他握在手中,衬得那双细长的十指愈发白皙动人。
他专注剥蟹的动作不疾不徐,行云流水毫无滞涩,好像面对的不是一顿大餐,而是某种需精心修饰的工艺品。
也许对某些人而言,优雅和从容天生便刻在骨子里,是无需刻意雕琢的自然而然。
段回川光顾着观赏这一刻的赏心悦目,直到一只肥硕的螃蟹被大卸八块,整整齐齐地摆在白瓷餐盘里,竟是完全对称,一丝不多,一毫不少。
言亦君捏着蟹夹,把一支剔了壳的钳肉夹到段回川面前的瓷碗中,勾起的眼尾蔓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不好吃吗?”
段回川若无其事地收起了被抓包的目光,忍了再三还是忍不住道:“你们医生都是这样吗?剥个螃蟹也跟上手术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