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人竟会是自己一直忽略的庶女男装所扮, 他那庶女一直唯唯诺诺, 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这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想象了, 以至于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季芸芷看到几人吃惊的表情, 心中窃喜, 她双手交叠于腹部婷婷行了一礼:“回爹爹,是女儿即兴之作,让大家见笑了。”
周太傅很沉得住气, 其实打季芸芷念完他也算回味过来。
要真是一个豪气干云的年轻公子他还姑且愿意信一信,可一个锁在深闺里柔柔弱弱的女娃娃说是她写的, 他要是信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来这女子也曾在哪里得到过这份诗集,仗着这诗集没有流传下来而想要瞒天过海,霸占他人成果。
文人最是清高,断断忍不得此番行为, 周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沉声开口:“既是季小姐所作,那季小姐可愿说道说道这‘岑夫子’‘丹丘生’是何人哪?”
季芸芷就等着几人吹捧她的才华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了,谁知道竟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她当初学习成绩一般,学的诗词就记得那么几首绝句律师,因为当初喜欢《将进酒》的豪迈才咬牙背下来的,刚刚顺口就一气呵成背完了,里面到底有没有提过其他人她都给忘了。
措手不及之下,季芸芷慌张得找不到理由来圆,她脸色涨红,吞吞吐吐:“他、他们……是……”
宋瀚、顾承修以及季端卿这时也回过味来,诗里提到的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从不知道季芸芷认识了这几个人。
因为应涵换取的诗集有一些必要的注释,此刻周太傅冷着脸摊开诗集页,看着注释寒声道:“既然季小姐不知道,那老夫来告诉你,岑夫子名岑勋,丹丘生名元丹丘,生卒年不详,而这两人的身份,是原作者李白的好友。”
“季小姐,老夫觉得,既然要盗取他人的作品,好歹也要多下点功夫,你说……是也不是?”
周太傅撂下这句话后整个后院陷入了短暂的诡异寂静之中,宋瀚惊得深深呼吸一口气,视线看向季芸芷:“盗取他人作品?!”
季芸芷脸色顷刻变得惨白,她手脚发凉,眼睛瞪圆了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
她想说你怎么知道,话要到喉咙口又被生生咽回去,不能不打自招!不对,不可能的,这人不应该知道,她明明确认过的,这就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朝代,这是另一个时空,根本没有出现过那些诗人,这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李白?!
宋瀚看过来的目光比起往日的迷恋欣赏要冰冷得多,还隐隐透出被欺骗的愤怒,季芸芷被看得一哆嗦,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于是咬紧牙关看着周太傅:“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周太傅已经懒得理她了,上前几步直接将诗集递给宋瀚:“皇上,老臣今日前来寻您就是想将这本诗集呈给您,谁知道顺带着看了这一出大戏,是非曲直老臣也不想赘言,皇上您自己看看吧。”
宋瀚接过那本看起来十分老旧的诗集,认真地开始翻看起来,他旁边的顾承修和季端卿也跟着不时用余光扫过。
季芸芷扮成无机公子时吟诵之后流传最多的是那首《水调歌头》,原文里她本该在看见温行之落榜时心血来潮吟诵《将进酒》,但现在她提前被赐婚被困在丞相府一大堆人盯着根本出不来,温行之也早被应涵给救下了。
所以她是现在才有机会背诵李白的这首古体诗,周太傅目前本是不能直接凭着这本诗集一概而论地说她之前也都是盗取别人诗词的。
然而不幸的是,她在宋瀚那里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李白有名的那些绝句已经被她用过许多遍了。
宋瀚越是翻看越是脸色铁青,他最后盛怒下险些想摔掉这本诗集,还好周太傅急急忙忙去夺了过来。
哪怕宋瀚现在只是个根基不稳,龙椅摇晃,经验不足,能力平平的皇帝,可他也还是皇帝……
而身为一个皇帝如何能够容忍被一个女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
女扮男装戏耍于他也就罢了,这般容貌气度加上女子少有的才气过人,他刚刚甚至想不计前嫌为她收回赐婚旨意纳入后宫好好宠爱的,结果,竟然连才华也是欺骗他的。
“我刚就奇了一个从前被斥无才无德的深闺女子如何能写出那般明朗飘逸,雄健奔放的诗词,却原来是鸠占鹊巢,以他人心血全自己名声……好,很好……”宋瀚气急,甚至迁怒地看向季端卿,“此等人品,真是爱卿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罢宋瀚简直是不想再看季芸芷一眼,带着人拂袖而去。
周太傅叹息地看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季芸芷,想到这等女子居然要许给宋峥,赶紧抱着怀里的诗集跟上皇上,打算说道说道能否撤回那桩赐婚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