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手心一痒,接着心中便是一麻,手足无措顿在原地,半晌后才找回舌头,不敢去看他,假作伸颈张望,讪讪道:“哎呦,都这么久了,定静师太怎么还不回来?”
傻样儿,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意识到自己中意我啊?张无惮不再逗他,说了这么会子话还不见人,当真有些不同寻常。
他同小尼姑们问清定静师太的方位,留令狐冲在此地守着她们,自己纵起轻功,越过山林,一路深入,来到一条小溪边,见四下并无人影,顺着溪水向上游寻找。
走出几里倒是能依稀看出有人走动的痕迹,可仍是不见定静踪影,张无惮疑心别是找错了方向,在溪畔一处雷公根灌木尖锐的侧枝上捡到了一片灰黄色的袍角,同恒山普通弟子所着衣料相同。
“恒山是不是风水不好,老的小的一起出门,小的出事了,老的也不见了。”张无惮喃喃一句,回忆原著情节,这帮尼姑还真是下山一次便要死一波人,折腾得三位管事的师太都领了便当,还得令狐冲这么个大男人来当恒山派掌门。
幸好此地山势更高,不在鼠群行进道路上,附近也没有被老鼠啃咬的痕迹。他将衣角收好,听到东南方不远处有粗重的喘息声。
张无惮走过去,见有一老尼僵立着一动不动,她年纪比定逸更老些,发鬓已全白了,该正是三定中年纪最大、入门最早的定静师太了。
老尼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有意将呼吸放得极重,见当真有人走来了,打量一下他的打扮,似乎猜到了他的身份,眼露喜色,连连眨眼示意。
张无惮先为她解穴,试了几次却不奏效,便以《九阴》中的独门手法运转内力,冲破了穴道。这点穴之人内力平平,手法倒是极为独特。
他拱手道:“可是恒山定静师太?”
“阁下是红巾大侠吗?”定静不答反问,焦急道,“张教主自山下而来,可见到我恒山门下弟子了?”原来恒山派弟子所发救援火花,定静早就看到了,苦于被制于此,如何运内力都冲不破穴道,心急得不行。
张无惮看出她所急的非仅这一件,一语带过道:“师太大可放心,贵派众女尼已安然脱险。”又道,“同您一并来的那位弟子呢?”
定静师太道:“我本同仪和在此地梳洗,乍见救援信号,心知定是弟子遇险,心神慌乱中被歹人所乘,叫他点中了穴道,将仪和给掳走了。少侠乃我师妹至交,贫尼便不客气了,烦请你随我一并去寻,恒山派上下感激不尽。”
“义不容辞。”张无惮挺奇怪什么时候他和定逸成了至交了,看定静虽同他头一遭相见,可态度很是亲近,危急关头连客套话都不多说,还不知定逸昔日在恒山说了他多少好话呢。
早先随杨逍等人去恒山派化解恩怨,定逸、定静都不在山上,掌门定闲师太待他们也有礼客气,并未有丝毫为难。张无惮自然乐见其成,随着她一路追下去,问道:“敢问师太,那歹人什么模样?”
定静师太稍一回想,便道:“此人身法很快,什么模样我并未看清,但只是少年身形,不像是天生矮小的前辈,因他武功平平,潜伏着倚靠偷袭得手。”
张无惮早便有所猜测,听她这么一形容,更是有了八成把握,见定静神色不定,宽慰道:“师太且放心,晚辈所识诸人中,倒是有这么一位奇人异士,若当真是他,仪和小师父不会有碍的。”
此地是《绝代双骄》中描写的龟山,绝代主角之一的小鱼儿此时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他又从十大恶人那儿学来了许多奇特法门,这独门点穴的手法怕便是其中之一了。张无惮暂时还不敢断定,盖因他想不通小鱼儿好端端来掳尼姑做什么。
定静也不知是否听进了他的话去,只是含糊点了点头。张无惮便也不再多说,仔细辨别灌木,顺着踩踏的痕迹一路深入,行了一阵,转到了一个山洞前。
洞中隐隐有人声,定静师太大急便要冲进去,让张无惮拦下了,便听到里面一个粗喇声音大叫道:“不赌不赌,我今天戒赌了,哪个龟儿子再敢跟我提一个‘赌’字,看老子不拧下他的脑袋!”
另有一人嬉笑道:“说好的你要跟花公子赌上三十天三十夜,这才到第三天,怎么就不赌了?”
“格老子!这荒山野岭的,你从哪里寻摸来了个丧气的秃头尼姑,老子再赌下去,岂不要输个精光了?”头一人骂道。
世人对僧侣多有误解揣测,认为出门碰到僧侣乃是不吉。尤其是于赌中客而言,碰到头上“光光”的和尚、尼姑真是天大的晦气。
定静听到此处,怒而拔剑,冲入洞中,喝道:“山野毛贼,快还我弟子!”
张无惮于洞外便已听出里面有四人的呼吸声,凭这两句对答,已明了诸人身份,待洞里乒乒乓乓响起刀剑相交声后,方才走入其中。
同定静缠斗在一块的是为络腮胡满面的泥腿大汉,这大汉因站在洞口,才被定静头一个盯上了。实则他颇为无辜,扣住仪和的小子正猫在山洞最深处,嘿嘿坏笑呢。
这人正是小鱼儿,他本满面得色,一搭眼见有位熟人走了进来,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偷偷对他挤了挤眼睛,口中道:“咦,那老尼姑我知道是谁,这打扮得跟只斗鸡似的小子是谁?”
你使个眼色,我就知道你想装不认识我了,还非得多加上一句。张无惮冷笑数声,不去理他,转眼看向一旁,见小鱼儿右手边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另站着一位白袍佳公子。
张无惮平生所见出众人物数不胜数,待见到他时,却仍是眼前一亮,问道:“敢问这位可是移花宫无缺公子?”
一语说罢,他又看向那泥腿大汉,笑道:“这位想必定是十大恶人之一的【恶赌鬼】轩辕三光了。两位皆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怎么缩在这荒山野地,同一个抓了恒山派小师父的无赖在对赌?”
花无缺转眼看过来,见这少年气度谈吐皆非凡品,有礼道:“在下正是花无缺,还请公子暂等,我先将这两人甩开再议旁的。”他被教养得极是风雅华贵,却能说出“甩”字,可见实在是让这两人缠得不胜其烦了。
张无惮于山洞外,听到小鱼儿说抓来仪和便是为了帮助花无缺摆脱轩辕三光的纠缠,还当他们兄弟已经相认了,入得洞来,发现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彼此戒备,可见小鱼儿还没同花无缺相认。
——眼瞎啊,这都认不出来?你俩气质虽大不相同,可鼻子眼睛嘴都一模一样,高矮胖瘦也一毫不差,唯一不同的便是小鱼儿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了。张无惮盯着他神色奇异,看看他又看看小鱼儿,迟疑道:“哦,我只听闻上个月起,百年来最神秘之地移花宫的少主传人花公子现身江湖,却不想是两位传人,还当这人是个无名之辈,多多冒犯了。”
花无缺本是侧面对着他,暗中警惕小鱼儿使坏,交谈时出于礼貌才正面以对,见张无惮一见自己正脸,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禁不住愣了。
“我说什么来着!”小鱼儿欢呼跳跃道,“我们两个是孪生兄弟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遥想当年,还是张无惮带着张无忌入恶人谷来,告知小鱼儿他父亲江枫有两名孩子。小鱼儿将信将疑,出了恶人谷,始听闻张无惮“红巾大侠”的大名,知他向来与人为善,不是阴险狡猾之辈。
小鱼儿内心又更期盼自己当真有个兄弟,禁不住又信了三分,直到后来遇到了初入江湖的花无缺。他看看自己再看看花无缺,对着镜子来回看了好多遍,深觉这天底下能生得如自己这般俊俏的,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他兄弟了。
此番重逢张无惮,对方一出现便暗示花无缺和他是兄弟,小鱼儿心中再无疑虑,哈哈笑道:“想不到这位貌比潘安俏的朋友眼光这般出色,要天下人都能如你一般慧眼那便好了!”我不是有意嘲你斗鸡,只是我现在不能认我是小鱼儿,夸你长得俊算是赔罪了。
张无惮见花无缺眉头紧皱,奇怪道:“怎么,难道两位当真不是兄弟?”
“我自移花宫中长大,可从未听过我有什么兄弟。”花无缺禁不住又看了小鱼儿一眼,暂且不去想这些,走上前去,对仪和拱手,温和又诚恳道,“小师父,很是抱歉,这位江达钩公子脾气古怪,却也是为了使我脱身,才将你抓来的。”说着解了她穴道。
仪和苦笑一声,摇头不语。她此番被捉来不久便得救了,何况路上小鱼儿便跟她解释了为何要抓她,倒未受太多惊吓。
仪和见定静同轩辕三光斗得正酣,便不去打扰免得师父分心,她也是上次在天山地界见过张无惮的,站到张无惮身边,垂首笑道:“多谢张公子相救。”
张无惮对她一笑,看定静同轩辕三光旗鼓相当,再由着他们打下去,三百招内难分胜负,朗声道:“两位还请罢斗——恶赌鬼,我们两个还只是马前卒,恒山派三十余名弟子正向着此地而来,你不怕一天之内连见三十多颗光头,还请快些走吧。”
轩辕三光大惊失色,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宁愿硬撑着吃定静师太划破了手臂,也不敢再停留,脚下生风快步跑走了,喊道:“花无缺,咱们还差二十七天没赌完,下次再见了我,你可别溜!”
花无缺连连叹气,待他走了,方道:“见笑了,上次我见他同一位姑娘对赌,出面解了姑娘之围,侥幸赢了,便被他给缠住了。”
定静收了剑走过来,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小鱼儿:“你们这对兄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大的胆子,敢跟轩辕三光恶赌。幸而你小子还有几分聪明,知道拿贫尼弟子做幺。”她先前专心搏斗,没留心他们几个在说些什么,只看二人相貌相肖,年岁相近,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
定静先前固然恼怒小鱼儿无礼抓了仪和来,见他们二话不说便把人放了,那些火气便也散掉了。她挂念余下弟子,不欲多加停留,便道:“张公子,此番多谢你了,咱们一道下山?”
“好。”张无惮欣然应允,他冲哥还挂靠在恒山弟子那里呢,随着她便往外走。
小鱼儿却还有些疑虑要同张无惮说道,眼珠一转:“花公子,我说的话你不信,山下还有三十多名尼姑,出家人不打诳语,她们说的话你该信了吧?”
花无缺是五天前才同小鱼儿遇到的,他只知对方化名“江达钩”,出身何处、师承何人一概不知。两人相处得倒也颇为投机,但前天起小鱼儿便称两人乃是兄弟,扰得他烦不胜烦。
他本是不信,问了轩辕三光,这恶赌鬼也说不觉得相像,却不料接连碰到两人,都误会他们是兄弟。花无缺心乱如麻,应道:“若是师太不嫌,我们也随您下山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