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怎么这样就过来了?”傅新桐小时候,萧氏总喜欢叫她囡囡,因为据说宫里的老安美人是江南人,家乡就是这么叫孩子的。
傅新桐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再忍不住,猛地扑入了萧氏的怀抱之中,嚎啕大哭起来,吓坏了萧氏,一个劲的安慰: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是不是吓到了?没事儿!不是好好的嘛。”
在萧氏轻声细语的安慰之下,傅新桐渐渐停止了哭泣,本来就只是一阵子的情绪,过去就好了,萧氏的怀抱是暖的,声音是真的,抱着她时是有感觉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样的际遇,不亚于从地狱里爬出来,经历过生死,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死状,魂魄被困在花朵中那么多个日夜,这些经历,就算是坊间的志怪小说都想象不出来,可偏偏这一切都让傅新桐经历到了。
萧氏低头看着傅新桐,眼圈红红,鼻头红红,脸颊也红红的,别提多可怜了,不禁觉得好笑,在女儿鼻头上刮了刮,依旧将怀中的孩子当做是小孩儿般,傅新桐嘟着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着萧氏破涕一笑。
身后传来一声清冽的咳嗽,傅新桐回头,看见发声的是傅庆昭,从萧氏面前站起来,刚要走过去,就看见傅庆昭对她使了个眼色,傅新桐顺着他的眼色看到了正盘腿坐在主位上的老夫人段氏。她自然也年轻了许多,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此刻正用严肃的目光盯着傅新桐看,因为在段氏的眼中,傅新桐的一切都不合礼数与规矩。
“咳咳,桐姐儿来了,还不给祖母磕头请安么,今日你来这么一出,可把你祖母给担心坏了。”
傅庆昭见自己给女儿使了眼色,女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能直言点醒了,傅新桐这才将目光从傅庆昭脸上转移到段氏身上,段氏身后站着大夫人余氏,余氏对傅新桐悄悄招了招手,递了个‘赶紧的’眼色,傅新桐这才走到段氏身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段氏侧过头去,将傅新桐上下打量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个祸头子,一刻都不得消停,好端端的大家闺秀,没点矜持和分寸,好端端的去爬什么树?别总仗着自己年纪小就……”
段氏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傅庆昭从旁打圆场:“母亲息怒,桐姐儿才刚醒,待会儿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训斥她的,您身子本就不好,可别被这小妮子再气坏了,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傅庆昭容貌生的极好,年轻时自不必说,就是现在也是俊逸不凡,走出去依旧能让女子为之心动,再加上他年少成名,十四岁便中了解元,虽不是老夫人段氏的嫡亲孩子,却深得老太爷傅远的喜爱,这样出众的人品与才学,自然是家中最有希望和前途的那个了,因此,傅庆昭所在的二房,便是傅家小一辈的中心,而这一切都停止于他中状元之后发生的那场意外。
傅新桐不记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一直容貌出众的父亲,有一天右脸颊忽然变得狰狞,从此只得以幂帘遮面,绝缘仕途,无奈从商,二房命运就此扭转而下。
傅庆昭原本就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性情温和,与萧氏琴瑟和谐,从未红过脸争吵,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傅庆昭十分疼爱孩子,尤其偏宠傅新桐,因为她是女孩儿,多宠一些没关系,对儿子傅星落就严格很多,尤其在做学问这件事上,傅星落天资不高,自然及不上傅庆昭,所以平日里也没少因为这件事而吃苦头。
段氏哪里看不出来傅庆昭在护着那丫头呢,深吸一口气算是妥协了,没办法,谁让老二争气,让老太爷当做眼珠子似的宠着,旁的儿子在傅庆昭的衬托之下,全都变成了不可雕的朽木,只有傅庆昭是通灵神木,既然他开了口,那段氏也不能过于纠缠,所以,尽管看那丫头百般不顺眼,段氏也只能将就忍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断定了,凭着萧氏那心性,反正绝对教不出什么又能耐的女儿,如今他们要宠,那便由着他们宠好了,早晚有她出门受罪的时候。
摆了摆手,段氏将盘腿放下了罗汉床,张勇家的立刻上前搀扶着,尽管傅家世代只是书香门第,可经过百年积累,家中自然富贵,享福惯了,也就渐渐染上了些富贵病,讲究起了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