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歌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眩晕果然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坐起身子,虽然下地行走还是不行,但医者前来问诊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照此速度,再有个两三日也就无碍了。
“纪姑娘体质极好,想是以往勤加修习的缘故。”兑组医者微笑道:“若是换了其他女子,只怕要棘手。”
纪清歌视野中的重影也终于不见了,要读书写字还不行,可是日常视物已经没大碍,早上醒来之后本还有几分赧然,但见段铭承神色如常,她也就说服自己放到了一旁。
昨日一夜,那些连日辛苦的飞羽卫们也总算是轮流好好休整歇息了一番,到底是训练有素,休息一夜又是神采奕奕,今日开始点验人犯和证物,一样样封存装车。
段铭承其实有几分想要再留一日——如果能让纪清歌再安心静养一日的话,情况会好很多,但就在他沉吟未决的时候,却接到了由南洋水师而来的紧急情报。
杜修……果然顶不住了。
密报是杜修发出的,他还活着,却已经无力弹压水师内部的冲突和哗变,原本冉广浩的根基就远比他这个副统领要来的根深蒂固,而今他又已是形同废人,除了原本那些曾经跟他有过交情的部分将领之外,其他人要么是冉广浩的派系,要么就是不肯服一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副统领。
军中,到底还是强者为尊。
而今偌大的水师大营之中双方冲突不断,昔日的同僚已是兵戎相见,而杜修对此已经有心无力,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也都不忍心拖着那些信重他的下属们一起去死。
杜修最后的努力就是给段铭承发了密报,同时……他也准备在他自己身亡之后让如今这些跟随他的将领们不要再做抗争,起码在朝廷做出应对之前,当以保全自己为要。
看完密报的段铭承良久才长出口气……不能再耽搁了,今日必须返程!
邓志良那辆马车已经成了一堆劈柴,但好在他来时作为掩饰身份的那辆马车虽然没有邓志良那一辆奢靡,却也是足够宽敞平稳,里面铺了厚厚的被褥和软垫,这才把纪清歌抱上了马车。
“安心歇息,有事就叫我。”段铭承叮嘱道,看纪清歌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又道:“若有不适也叫我。”
驾车的飞羽卫早就知道自家头儿对纪姑娘是另眼相看的,何况地库之中是她救了他们所有人,都不用段铭承吩咐,赶车时自是多了一百个小心,他来时用的这架马车本来也是富家子弟所乘,平稳舒适不易颠簸,直到出了城门,行到了荒郊野地,也才有了一点晃动。
细微而又规律的晃动之中,纪清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是何时车队停止了前行的。
“有多少人?”
“约千五左右。”
回话的是巽组的校尉巽风,他们巽组向来是轻身隐匿探查为主,出门在外的时候整个队伍的前锋和斥候也是由巽组担任,此刻巽风脸上却露出几分焦虑,肃声答道:“前面再过十里有一处洼地,是必经之路,若要从白海去往长泽的话绕不开那里。”
……水师叛军,到底还是压不住了。
虽然三万兵将之中只冲出了不到两千人在此埋伏意图截杀,但……他们一行才二十几人!
再是如何勇武精锐都不可能强冲过去的。
段铭承面沉似水,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飞羽卫们静默等待命令。
“后退三里。”段铭承指着地图上一条极细而又蜿蜒的小径说道:“绕道海河村。”
他召集飞羽卫们围在一起,修长的指尖沿着地图上标记的几个极小的点一点点移动着:“海河村——吴家村——长舟村。”
“绕过长泽和沂州,在抵达宁丰城之前,遇镇不入,遇城绕行。”
段铭承指下划出的,是一条可以说是贴着海岸标记的细线,一路经过的都是毫不起眼的小渔村,其中最先绕路的海河村距离南洋水师的驻扎营地只有不到二十里,可以说不但不是正经的大路商途,甚至有的地方连地图上本就细幼到难以辨认的小径都有中断。
飞羽卫们对此到都是司空见惯的,只是巽风有几分担心,小心的问道:“大人,海河到长舟这一段,怕是还在水师搜寻范围内。”
……其他几个村落还罢了,但要从那海河村经过的话,等于是从水师的眼皮子底下摸过去。
要是仅仅是飞羽卫单人的话,摸过去自然是小菜一碟,别说是渔村了,就算是暗夜之中潜入军营也不是难事。
但此刻他们还押着人犯,押着证物和赃银,光是这些车辆马匹就已经形同一支小型商队了,这是难以隐蔽的目标,又岂是容易事?
段铭承又岂会不知此点,再次给众人确定了一遍路线之后,这才道:“欧阳带三个水性好会驾船的人跟我回白海,巽风坎水两人配合押队,后退转向之后自寻隐蔽处扎营,午夜丑时动身,卯时前通过海河村。”
“大人?”他这一番吩咐,巽风和坎水都愣了。
段铭承并不理会他俩,只接下去说道:“从海河到长舟这一路要快速通行,注意掩饰身份,不要惹起注意,三日后要抵达云昌镇,可进行补给,队伍不可进入,七日内务必抵达宁丰。”
被点了说要跟段铭承回白海的欧阳神色如常,巽风坎水两个校尉可有些发急:“可大人您……”
“我回白海拖他们一两日,但也拖不了太久,所以你们要尽快退出南疆海域这一片范围。”段铭承指尖在地图的某一处点了点:“如无意外的话,七日后在宁丰汇合。”
……如无意外的话?
飞羽卫们面面相觑,巽风急道:“何须大人涉险,要吸引水师注意的话还是我……”
“你们拖不住。”段铭承淡淡的说了句。
巽风一时语塞。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