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伙计顿时大变活脸,一口一个“小老板”地喊着,赶紧赔礼道歉,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怵冷脸小老板。张长寿都倒了,他们老板也残废了,小老板落单在山里,大家都以为她已经遭遇到不测,结果毫发无损地出来了,比他们谁都好。这就是本事,不服气都不行。
这些都是为她二哥卖命的人,张汐颜自然得好好对待。昨天那些闹事的人,也给张汐颜提了个醒,得防着有人煽动家属闹事。她挨间病房探望过伙计,把她的电话号码留给了他们,让他们有事打她电话,又让她二堂嫂到附近找一家稍微好一些的酒店安顿这些探病的家属,给他们安排好吃饭和住宿。
有护士找到二堂嫂,跟她说需要交费取药。
张汐颜才知道所有人的住院手续都是她二堂嫂办的,所有费用也是二堂嫂自己掏的私房钱。二十多个人躺着,其中还有程教授、马教授这种重症患者烧钱大户,再加上那些伙计都是重度营养不良和重度贫血患者,红细胞生成素、全营养液和白蛋白用上,预存的费用一天见底。
她找到张希明要钱,得知张希明因为欠供货商钱款被起诉,银行冻结了他的个人财产以及公司财产。她再查余额,事务所里有一百多万,药铺的余额是零。
供应商来了,找她二堂哥要债。
张汐颜翻了下他们的单据,发现在上个月和上上个月,进货量奇大,远超平时的很多倍。供货商听说张希明出事后,都急了,连夜赶过来蹲公司,蹲张希明家里,查张希明有哪些可以抵债的资产,起诉和申请冻结他的财产。
张希明躺在病房里,要死不活的样子,外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出来主事,供货商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这么年轻,她能顶什么事。
张汐颜翻过他们交过来的单子,飞快地默算好数量,震惊地问:“两个月里拿了三年的货量,你们也出货?”她二堂哥报账的时候,月账、季账和年账都有报,这种都是细水长流的稳定生意,除非有突发情况,不然,每年的流水不会相差太多。
供货商闻言就知道这位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拉出来背锅的,多少还是个明白事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一位供货商说,他跟张爷做了十几年的生意,偶尔也会有这种一下子要货特别多的情况,张爷的金字招牌在,没出过差错。他又列举了十几样平时比较罕见少用的药材,告诉她,之前突然连续三年的用量特别大,直到今年清明才停。他们只管供货,哪管张老板为什么突然加量要用那么多。
张汐颜翻过药物清单和价格,有点瑟瑟发抖。她泡药浴,泡的不是药,是钱。她把手上那厚厚的一大叠供货单依次还给他们,说,“你们把今年的所有供货单都复印一份给我。货款,之前怎么结,以后还是怎么结,之前欠你们的,后天,你们后天到公司,我给你们结清。从现在起,除了我和我二哥,其他任何人找你们拿货,我们都不认。”
一名供货商问,“张小姐能做得了主?”
张汐颜淡声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小事?张爷的公司都被搬空了,还是小事?供应商们的表情各异,都有些一难言尽。
张汐颜:??烂船还有三斤铁呢。这事说不小确实不小,可要说多严重还真不至于。说到底只是销售和采购联合起来偷了原材料和成品货物,供货商、生产线和核心技术都在,只要招牌没砸,收拾收拾铺面就能重新开张。她二堂哥现在资金周转不灵拿不出钱,家里有呀。堂哥堂姐做生意每年都要交份子钱回家,药铺的生意也是一个大进项,钱都在三姑奶奶那管着呢。家里的生意买卖周转不灵了,她找三姑奶奶拿钱都不需要打借条。
她见完供货商,先拿自己的那点积蓄把医疗费交上,然后打电话回老家找三姑奶奶要钱。
老宅没有无线网络,但装有座机电话。她学艺的那三年,三姑奶奶怕她吃不了苦找她爸哭要回家,把电话锁柜子里。
下午三点,张汐颜在去仓库的路上,收到了三姑奶奶汇过来的钱。
药铺是连锁店,总部在昆明,其他地方开了些分店,由总部统一配送货。她先去看了仓库,大门虚掩,仓库里只剩下些遗弃的垃圾,东西都被搬空了,还有流浪汉在里面大小便。她到公司,发现大门都被砸了,门口被喷有漆,“垃圾公司还我血汗钱”,桌椅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废纸,办公设备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没有了,连墙上的挂钟都没了。大鱼缸还在,但很久没换水,里面的鱼全死了,水都变成了墨绿色,面上浮起了绿苔,直冒绿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