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法沙(1 / 2)

男人吊儿郎当的背影隐没在人群,林瑰夏抬眼四顾,林星源已不知去了何处,目之所及的唯有一张张陌生的脸,她不担心礼节,林星源教会她的那些足以拿来应付这种场面,她也并不觉得怯场,就是有点无聊。

只当看到厉晟的身影时,她才意识到事情大条,这位陛下向来深居简出,所到之处戒备森严,就连他都出席的,用脚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私人宴会。

回想宋铭不怀好意的笑,林瑰夏歪了一下头,在目光同厉晟相迎之前,她后退一步,将自己悄然藏在人群后。

厉晟微笑了一下,将视线从人群上方掠过,落在墙壁的挂钟上,秒针无声拨转仿佛永远不知疲惫,于是他心情很好地收回目光,落在身侧男人身上。

“小舅舅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忙里偷闲聚上一次,就无需坚持繁文缛节了。”

那被唤作小舅舅的男人面庞消瘦,眉心嵌着几道竖纹,分明叁十出头的长相,却有着四五十岁才有的冷郁肃杀,听见厉晟亲切的话语,也只将眉心竖纹蹙得更明显,“陛下这么说,肖鄞怎敢不从。”

内务署司肖鄞,一个鬼见愁的名字,保皇派中流砥柱的实权人物,鲜有人知他同陛下还有这一重血缘关系,即便知道,也无损他的威名,毕竟肖鄞能有今日地位,全凭高杆的政治手腕,和不近人情的苛刻。

这样的人,本就同春宴格格不入,一张嘴,说的也是扫兴话,“天喋之变的教训在前,眼下又是非常时期,陛下出席春宴着实是以身犯险。”

“有人想要我的命,那就让他来。”厉晟伸出指尖拨弄着摆在桌上的花枝,柔白细长的花瓣落下,被他捏在指上,轻捻了几下,“我把长山都带来了,半个黑甲卫还捉不到几只苍蝇,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不带一点杀气,肖鄞是知道的,这位陛下因为过于阴柔其实并不怎么讨女帝欢心,倘若厉戕元不是英年早逝,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十有八九另有其人。

这个念头着实有些大逆不道,肖鄞一面想着,一面逢随口迎着,“陛下思虑周全,是我多想了。”

厉晟看他一副敷衍得写满懒得争辩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你猜猜看,今天在场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黥徒?”

肖鄞才要开口,却见人群里挤出一个少年,直朝他奔来,声音清脆,“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肖鄞皱眉道,“你当这是过家家酒?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还不给陛下行礼!”

斥责的话像把掷出的戒尺,少年当即伫在原地,稚气犹存的脸上委屈巴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

厉晟兴味盎然地扫了眼少年,“这就是你那个宝贝得舍不得见人的幼弟?长得倒和你不怎么像。”

岂止不像,这两兄弟的长相简直是南辕北辙,直令人感叹造物的神奇。

厉晟笑吟吟地同少年搭话,“你叫什么名字?”

“肖矜……”少年下意识开口,被肖鄞的眼神制止,如受惊的小动物缩了缩头,行了个礼,“陛,陛下圣安。”

肖鄞道,“该说是羞于见人才对,性子毛毛糙糙,礼数也学不会。”

他边说边往前一步,恰好挡在厉晟和肖矜之间,对肖矜叱道,“更衣室在那边,去找个侍应带你过去。”自家幼弟什么德行他心里门儿清,要他自己寻路他怕是直接迷路迷到人影儿都找不到了。

肖矜攥了一下被酒液浸透的袖子,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跑远了。

厉晟摇头失笑,“倒是辛苦你了,差了足足有,唔,十八岁,跟养儿子也差不多了。”

肖鄞硬邦邦地回道,“陛下既然对养儿子感兴趣,为何不自己生个呢?”

类似的话肖鄞说过很多遍,若是以往,厉晟肯定避重就轻地说些“朕还年轻,才不打算提前步入婚姻的坟墓”之类的话,但今天年轻的陛下难得现出几分羞赧,摸着鼻子轻咳了两声,“咳,承你吉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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