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影应了一声,走过去提起墙边的水桶。水是它两小时前从公共区域打回来的,看起来清澈见底。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需要仿生人了,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助手帮忙,倒也——”不错两字还没说出口,薛窍缓缓低头,看着杯壁溢出的水流,和被水打得尽湿的衣角和裤子。
祁曜尴尬地咳了两声,“还在调试磨合中,有点蠢。”
附影也跟着眨眨眼,一本正经道,“你可以对我提出意见,但请不要污蔑我的智商,因为有研究表明过度打压智商会起到反效果。”
薛窍以手托腮,瞧了瞧附影又望向祁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祁曜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夸张,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收回刚刚的话,有这么个活宝在,平日里你该不会无聊了。”他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祁曜,忽道,“照这样下去,搞不好你能发展成机甲维修师呢。”
祁曜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知道机甲有多大吗?”
“你见过机甲?”薛窍有些意外。
“贝斯特洛圣裁的时候见过一次,”祁曜想也不想地答,“一架金色的和一架黑色的,那架金色的一炮就能轰掉一整条街,那场面见过就不可能忘得掉。”
祁曜把整个过程说得简略,薛窍却听得有些入神,“我出生在瑕砾洲,这么些年从没离开过,一开始是没想过要出去,等到想出去见识一下又已经来不及了。”他垂下眼,样子看起来有些萧瑟,“外面的世界广阔,我们这些黥徒却注定困死在这里。”
祁曜觉得奇怪,问道,“要塞不是也会接收黥徒吗?”
薛窍摇摇头,“要塞那边是不把黥徒当人看的,云川要塞名义上是为了监督瑕砾洲所设立,但你也看到了,瑕砾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放着黥徒不管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来,所谓的监督也就没有了实际意义。于是要塞就成了发配人的去处,那些人在原来的世界吃不开,来了要塞却能作威作福,把黥徒当成取之不尽的玩物,想杀便杀的家畜,当然,即便是这样,想进要塞的黥徒还是会排着队。”
有一点是他没说出口的,在要塞里比起漠视人命的上位者,对待黥徒最疯狂最下狠手的往往是同类,人一旦自轻自贱到了某个限度,就不再把自己视为人,更不会将同类视作人,把命运的不公自圆其说成天生劣等的罪恶,满怀激情地审判同类的“罪行”,见识过那场面,会攫取对人性的全部信赖。
“你和他们不同。”祁曜轻声道,有些人天生在心性上超出常人,哪怕站在同样的位置,他们也看得比旁人高,想的比旁人远。她自问同样的事自己却是做不到的,假如没遇见晷,她或许早已经死了,又或者浑浑噩噩度日,等着被林星源安排。
她想了一下,从身上摸出个吊坠来,镂空的六角金属,其间若隐若现一颗不规则形状的晶簇。
“受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没什么可回报的,这个就收下吧。”
祁曜将吊坠放在薛窍掌心,手掌翻转,自掌心忽绽出银白的冷芒,那刀影距吊坠几厘米时,嘭地一声触到看不见的屏障,弹飞出去钉在墙壁上,刀柄兀自嗡嗡震动。
薛窍眼睛一亮,“外面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把吊坠挂在身上,郑重其事地贴身收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的反应倒让祁曜有些无所适从,“对镭射,激光一类的攻击没什么效果,物理攻击一旦超出阈值,也起不了太多效果。”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晶簇是消耗品,一旦耗尽就没用了。”
“我这次来原本是想劝你换个住处的,搬去下面可以专门划出来一间工作间,离得近也好照应些。”薛窍忽然开口,“看这情况,你应该不会同意的罢。”
他所指的是附影,地下市场鱼龙混杂,不排除有人见过附影曾经的模样,祁曜费尽心思想让附影如常人的行动,自然不会冒这个风险。
祁曜颔首,“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说便是。”
“的确有事要你帮忙。”薛窍边说着拉开门,刺眼的天光霎时倾泻而入,头顶一片灿白刺眼的天幕,没有太阳却胜似璨阳。
“再有两个月,雨季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