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致淡然自若地领着悄悄回家,“刚才那小子……”
“怎么了?”
“也没什么。”叶沉致摸了摸悄悄的头,“既然喜欢,抽空把他带回来吃饭吧。”
他对亚撒的态度着实奇怪,不是吃醋,不是忌惮,那种似笑非笑如同带有别样的意味,恐怕只有亚撒能看懂。
悄悄却只顾着想亚撒说的那些话。
“哥哥,我想去霜晖学机甲。”
叶沉致一愣,下意识反问,“冥底不好么?”
悄悄停下脚步也拉住他,少女严肃的模样含着冰冷的执拗。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叶沉致叹了口气,他自认对悄悄付出颇多,却不知这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为何越长大越是凉薄。
“如果我不同意呢?”
悄悄不吭声了,一双银中透蓝的眼瞳如被打碎的冰,迎着男人墨染的眸子,竟是不肯退让半分。
“我看见哥哥杀人了。”她慢吞吞地说。
脸上染血的叶沉致,看起来像只冰冷可怖的恶鬼,但那鲜红其实很衬他,悄悄觉得那才是叶沉致真正的模样。
“我不想追问原因,更不想当你的累赘,所以我至少得学会自保吧。”
悄悄看过许多故事,帝王将相,绝世高手,一旦隐世埋名,总喜欢寻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相伴,仇家们找上门便捉了女人当人质,末了英雄化作一抔黄土,好歹算圆了一场孤雄梦,女人却要背负骂名,独自活过漫长而无望的岁月。
她期盼着有朝一日叶沉致能真正把她当成可信赖的对象,不再隐瞒,而她总要成长到足以平视叶沉致的存在。
这种不伦不类的保护关系,悄悄已经受够了。
叶沉致不知道悄悄心里的这些弯弯绕,但他实在说服不了心意已决的她,于是他只能点头,“好。”
十六岁的悄悄同叶沉致分别,这一年的霜院多了个名叫叶悄的新人。
叶沉致本以为送走悄悄,自己便能解脱。这些年他瞧着悄悄一天天成长的天真脸庞,内心虽渐渐生出不舍,却有另一种难言的隐痛滋生。
养小孩真不是件简单的事,他自我安慰,还好他是个黥徒,不用考虑繁衍之事。这种煎熬他可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没成想悄悄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一年,连假期都不曾回来。
叶沉致虽不在她身边,却总能从旁处听到她,叶悄很优秀,不仅作为一年级生被选为天鉴杯的参赛选手,更是备受涅妖的青睐。
前者让叶沉致为她自豪,后者却让叶沉致替她担忧。
待接到悄悄的电话通知,得知她要封闭集训,暑假也不回来时,叶沉致难得放下架子好言劝说,他也能给叶悄做私人训练,他以前的机甲技术还不错。
岂止不错,“煞鬼”和“涅妖”同属当年天鉴杯最被看好的种子选手,十六岁的煞鬼肆意轻狂,本以为自己能复制林歇十七岁夺冠的佳话,却不想劲敌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涅妖那双笑意很浅的眼,他看不穿,也不想看穿。
十六岁的涅妖夺冠时,煞鬼正满世界被追杀,他们终究没能打上一场,分出个胜负。
放在以往,叶沉致哪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低声下气想要教别人的时候,但悄悄毫不犹豫,也毫不珍惜地拒绝了。
“不用了,老师说我还差火候。”悄悄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叶沉致忍不住心疼起来,他养大的小丫头何曾吃过这么多苦头。
“你说的老师,是不是谈凤——喂?”
悄悄直接把通讯切断了。
那年年底的天鉴杯,叶悄虽然没能夺冠,也出了不小的风头。
叶沉致没法去现场,他只能看直播。
他看见他的悄悄明亮耀眼,哪怕在一群龙章凤姿的少年里,也不遑多让。她认真起来的模样就像一把锐意锋芒的银刃,让人压根儿没法移开眼去。
叶沉致很欣慰自豪,只是渐渐的,那欣悦转成了苦涩。
他终归是想起了他没能参加的那一场比赛,原来一晃,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天鉴杯结束了,悄悄迟迟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