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星期六。

因为慕琛不接送，中午吃过饭，林晓染就开着她那辆马六，直接拐进晴园接了她，然后，三人热热闹闹地向百货商场杀去。

何盼虽然精神不如从前，但今天显而易见好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林晓染找了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位停好车，三人就做电梯直达购物区域。

圣诞促销预热，虽然折扣不是最低，但仍然吸引了不少人，商场的人/流量比平时增多了三倍不止。

林晓染在几个专柜辗转间，瞬间买红了眼。

何盼对着林晓染疯狂的身影不由得摇头兴叹：“以前觉得她还有些大小姐的脾性，起码衣服都挑最贵的下手，但现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种打折活动都来跟一般人争利。”

顾乔笑笑，不说话，也看起衣服来。

林晓染从一堆人群中抢出一款灰色的蝙蝠毛衣，正要去付款，看到顾乔在挑衣服，立刻稀奇地凑了上来：“顾小乔，难得看你买衣服，咦，男装，是给慕总买的。”

无怪林晓染那么好奇，顾乔虽然常陪她逛商场，但是基本都没买衣服。死扣着公司的置装费，终年穿着职业装，要不是人好看又身材有料，早被她嫌弃到太平洋去了。

顾乔正在看一件黑色的西装，在心中比量着慕琛高大的身躯，闻言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有点不自在。

“啧啧啧，瞧你这表情，像蜜里调了油一样，为自己心爱的男人挑衣服是不是很幸福啊？”

将顾乔的表情看在眼里，林晓染立刻不失时机地调凯。

顾乔又不自在地敛了敛眉，正要随便找个话题揭过，却见旁边在四处打量的何盼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将顾乔这边的展示架推倒。

林晓染眼疾手快地将架子扶正，正要开口却说何盼，当目光无意扫向何盼的方向，也怔住了。

察觉到她们俩的异样，顾乔放下手中的西装，也下意识转身，当看到不远处的一幕，也有瞬间的错愕。

只见不远处的女装柜台前，林思言跟一个女人在激烈的拥吻，那女人身材高挑，加上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款及膝紧身毛衣，身材十分惹火。

下一刻，顾乔下意识看向何盼，林晓染已经像炮仗一般冲出去，一把将林思言攥出来，生气地斥道：“哥，你这是怎么回事，脑子被台灯砸得后遗症吗？”

没想到会那么巧碰到自己的妹妹，林思言有一瞬的怔愣，当目光无意识后面，看到一脸苍白的何盼，顿了顿。

而何盼已回过神，看了林思言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嫩模，身体一转，就向电梯方向冲了过去。

“何盼，你听我解释——”

林思言见状，立刻要跟上去，林晓染已气急地将她拽住，回道：“解释，又什么好解释的，现在她需要冷静，根本听不进你的解释，你不是说跟她断了么，怎么又搅在一起……”

说着，指向他身边的嫩模，见她一脸若无其事，脚用力一跺，干脆随着何盼的方向跑了出去。

顾乔见这情形，看了林思言她们一眼，跟着追了过去。

何盼跑得极快，她们从四楼追下来，在一楼的电梯口才堵上她。

林晓染想开口为她哥解释些什么，但看到何盼难看的脸色，终究没有开口。

追上来的顾乔见何盼情绪激动，就拉住她的手，对林晓染说：“我们先回去，有话以后说。”

林晓染看了看何盼，拉住她的另一边，闷声应下。

三人正要往车库方向走去，顾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顾乔掏出接起，见是慕琛的号码，连忙接起，传来得却是罗明轩焦急的声音：“嫂子，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我哥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了？！”

顾乔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当即又迅速反应过来：“我在人民路这边的商场。”

“

好，我十分钟后到，你在大门口等我，事情车上再说！”

说完，罗明轩边率先挂掉了电话。

但他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却让顾乔一颗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攥着手机。

听筒里漏出的声音让林晓染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见顾乔惴惴不安，她关切地提议道：“乔乔，何盼这边就有我送回去，你在这里等他的车吧，先不要乱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说不定是那个家伙用错词了。”

“嗯，我明白。”

顾乔强自镇定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仍然不在状态的何盼，说道：“那何盼就交给你了。”

……

十分钟后，顾乔坐在了罗明轩的车上，车窗外是飞快倒退的风景，顾乔的心却一点点地往下沉。

罗明轩告诉她，自从她和慕琛冷战之后，慕琛便再找项雪摊牌，并说要将她送回美国去。

但是项雪如何也不答应，甚至用激烈的手段抵抗。

今天，项雪却突然主动约慕琛出来，罗明轩怕项雪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就找来顾乔，希望能缓和一下慕琛和项雪之间的矛盾。

与项雪相处那么久，顾乔自认即使不是十分了解，但七八分却是有的。

项雪为了让慕琛再次信任他，连自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会做。虽然她不是刻意寻死，但是中间有一个环节出错，她就可能死去，其勇气就足以让人颤栗。

罗明轩从项雪口中旁敲侧击打听，两人约在市区一家较隐秘的咖啡馆。

两人推开包厢门时，慕琛和项雪已站起来，针对相对着。

项雪正流着泪，定定地看着慕琛，声线里带着无法掩盖的啜泣：“哥，顾乔有什么好，她漂亮我也漂亮，她聪明我也不笨，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她，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后面进来的罗明轩见状，立刻“项雪”喊了一声，她立刻转过身，激动地冲他们吼道：“你们不准过来，今天我要跟我哥把话说明白，你们一个都不准过来！”

罗明轩立刻脚下一顿，面上闪过一丝哀痛之色，顾乔则淡淡看了项雪一眼，有些担忧地看向慕琛。

明白顾乔的意思，慕琛平静地转眸，看向罗明轩：“明轩，你不要插手，我和项雪的事情总要有个了解，你想帮都帮不了。”

顾乔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得，当即紧咬住下唇，不过还是克制自己去干预，罗明轩又瞥了项雪一眼，断断续续点了点头，不过却杵在包厢内，不退一步也不进一步。

此时，慕琛也没有时间赶他们出去，何况他也想让顾乔清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重新睨向项雪，平静地开口：“项雪，你很好也很聪明，但是唯独爱情是用聪明勘破不透的，喜欢那个人，那个人就会成为独一无二，别人无法比较，也没有办法比较。”

“可我整整喜欢了你十三年，从十二岁时奶奶将你介绍给我，我就喜欢上你。这么长的时间，就是石像也会动心，为什么只有你这么铁石心肠，毫不动摇！”

项雪立刻激动地拔高几个调，眼泪涌得更凶。

“项雪，这个问题，我很早就回答过，我从第一眼开始就把你当成了妹妹，从来没想过其他的。喜欢这个东西，讲究得是缘分，无所谓时间迟早之说！”慕琛继续凝眉开解道。

“难道我们还不够有缘嘛，我们在一起生活十三年，而且你还强了我，这不算有缘，这个世界上还有缘分这个东西吗？！”

项雪的声音继续拔高，声嘶力竭地接近沙哑。

旁边的罗明轩身体震了震，将头无力得撇开去。

顾乔则一瞬之间握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蔓延出一股疼痛。

慕琛的表情没有动，但流光溢彩的黑眸深了几分：“项雪，你偏要这么拗，我也么没办法，你心里明白，有时候不喜欢就是最大的无缘。”

“好，你既然不喜欢，我们就来说点实际的！”

项雪哽咽了一下，用袖子将眼泪一擦，又将头一仰，将所有的情绪吞回肚子，淡漠地看着他：“那你知不知我奶奶怎么死的？”

闻言，慕琛整个身体动了动，看着她，眼中有某种伤痛，却终是

没有开口。

“原来你知道。”

项雪轻呵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奶奶早就发现了肿瘤，如果那时及时医治，她现在还可以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得知你强了我，她心中想不开，一直拧着，导致病情恶化，变成恶性肿瘤，所以你不仅强了我，还背上了一条人命！”

项雪话一落，罗明轩和顾乔同是一片愕然。

顾乔的手则攥得更紧。

顾乔太明白，项雪现在在干嘛。

她曾经跟慕琛到医院，假装情侣安慰临死的项婶，项婶在慕琛心目中的地位，大概仅次于刘香兰。项雪此时提出这一茬，分明是打着“得不到他，也要让他愧疚一辈子”的心理，打算增加慕琛的罪恶感。

而他们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却不想项雪将一把削苹果的刀往他前面一扔，冷笑道：“既然，你想跟我两清，我的就不用你还了，但请你把照顾了你三十多年的我奶奶的命还回来。今天，你只要往自己的心脏插一刀，如果你活着，算你运气好，我不会再追究，你死了，很抱歉，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项雪！”

项雪话刚说完，罗明轩已提声喝住了她，项雪却转眸，以更高的声音制住了她：“罗明轩，你知道五年前在岷山那晚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时我才二十岁，最青春美好的年纪，却在以后做了一个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虽然我哥是我喜欢的人，可我却不想以这种方式把自己交给他。现在我只向他追究我奶奶的命，你觉得这样算重了吗？”

罗明轩当即一顿，脸连着嘴唇都开始苍白得透明。

顾乔在听到“岷山”、“五年前”这两个字，不可置信地看向项雪。

还没等顾乔反应过来，慕琛淡瞥了一眼脸色灰白如土的罗明轩一眼，平静说道：“明轩，你不用阻止，让我来！”

“哥！”

明轩的脸由苍白变成惊慌失措，转身想去劝项雪，见她一脸决绝，又迎向慕琛，见他也不理会，急得原地直打转。

慕琛的目光只深深地看向正在剧烈思考的顾乔，而后，敛了敛眸子，微弯身，捡起水果刀，平静地看了一眼，举起手就要向胸口捅去。

“住手——！”

“是我——！”

一清脆一惶恐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身影迅速冲向了慕琛。

罗明轩颤巍巍地抬着慕琛的臂膀，顾乔则一把将他手中的刀飞快地夺过来，一把丢回了桌上。

而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罗明轩一眼，一把攥住慕琛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冷冷对上项雪：“项雪，你不要利用慕琛对项婶和你的歉疚感进行无谓地挣扎，慕琛并没有亏欠你任何东西，五年前，在岷山，跟慕琛在一起的是我！”

顾乔话一落，顾乔只感觉身后高大的身躯颤了颤，项雪则用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她。

看了好久，看的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来，她才开口：“也难为你用这么容易穿帮的方式帮我哥，平时的那股精明劲儿都去哪儿了？”

顾乔轻笑一声，不予以理睬，并径自说开去：“事情发生在五年前的10月1日国庆节，虽然是节假日，那座那时因为不是风景区，人并不多，那家旅馆只偶尔招待几个来探险的驴友。我记得那家旅馆名字叫‘星月兼程’，老板娘姓沈，当晚当地发电的水库出了问题，他们只能用烛光照明，旅馆共有两层，用得都是公共洗手间，房间不是很干净，被子还有一股霉味……”

顾乔越说，项雪的思想越剧烈起伏。

她知道这些消息肯定不是慕琛告诉顾乔，否则他今天就不会来。

而若非亲身亲历，她也根本查探不到，因为经过十三年，那座山早已变成风景区，而那家历史悠久的小旅馆也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话一说完，顾乔就看见项雪的面部表情深刻的变化着，而后漂亮的眸底浮现却起一层层恐惧，将这深刻所覆盖。

过了好久，她才淡淡地开口，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惊魂一样无神：“那……那天晚上的是谁……”

“这个，有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乔睨了一眼旁边正怔怔看项雪的罗明轩一眼，攥起慕琛的手，就往门外走。

这种是非之地，她一刻也不想呆。

而后面的慕琛听完这些话，没有任何动静，只像一个巨型娃娃一样，任她拉、任她扯。

顾乔将他扯到门口，觉得后面的男人安静得有些诡异，定了定，正想回头看他一眼，眼前划过一个黑影，她以更快的速度被扯了去。

顾乔身体被迫往前一倾，身不由己地任他奔跑起来。

此时正是秋天傍晚，夕阳西下，凉风习习，咖啡馆的两旁植满了桂花。

慕琛带着她飞快奔过这片浓郁的花香时，心中那股郁结随风消散，她顿时心旷神怡了许多。

想到这一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顾乔的嘴角就突然破开一丝笑来。

慕琛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情绪，以更快地速度拉着她奔跑，就像二十岁出头的少年拉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誓要私奔到天涯。

风正清，花已香，逢韶华好时光。

他们两人跑到慕琛停车的地方，顾乔还没喘出一口气，慕琛突然将她腰一搂，以一个不可见的速度将她抱进卡宴的后排车座。而后，将她抵在车窗上，一手撑住对面的靠背，将她缩在一个角落里，目光中光华万千：“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