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请君自重 沉醉皱眉 1775 字 1天前

李怀恩吸着凉气,适才自己才对程大人评头论足,且出言不逊。此刻,看着鹤骨松姿的‘程大人’真是心口跟凿个口子,直灌凉风,四肢百骸骨颤肉惊。

提着棉袍衣袖,擦拭额角豆大汗珠。李怀恩颤颤巍巍道:“下官拜见程大人,拜见颜尚书!”

而后,庭中一群惊雷回神的官员纷纷跪拜。

‘程大人’拿出几本薄册扔在李怀恩等人面前,正声如金道:“金州主薄之上分明记载,接收蜀州、淮南一地数次调粮,朝廷亦然批准开仓,下放物资,鼓励四方支援,为何金州人口数量仍旧如此急剧减少?”

李怀恩自然是百般辩驳,“大人,开仓救济之策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下下策。纵然有再多粮食,也填不了这么多张只吃不做的口。所以州中人口减少,也是预料之中。这些,下官早已草拟上奏,宰辅班也是知道的。”

天井旋舞而下的雪片落在颜岁愿束发的白玉笄,笄头雕成飞鹤状,鹤身如霜覆雪。颜岁愿整个人便似葬雪的仙鹤,他温和气度尽扫,厉声似击打金石:“李怀恩,你受朝廷之封,便是朝廷命官,当尽忠君王,奉守大宁朝纲,声声句句之中只有宰相,你将今上置于何地?”

李怀恩垂着头,不敢应话。他心中盘算着,闻说程大人敬称宰相刘玄一声相师,为何自己抬出宰相刘玄,对方却盛怒不遏。难道,程藏之并非真心实意投在宰相师门?

程藏之冲颜岁愿摇摇头,而后站出道:“来人,全部下刺史府大狱!稍后待审!”

李怀恩等人愣了,望着‘颜尚书’,当即叫冤喊屈。

称藏之纳闷地看着他们,一脸惊讶比这些即刻就被下狱的官员还生动,反问:“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尚书一贯的作风和盛名?”

众人当即跟被砸了一榔头似的,哪能没听过大宁朝刑部尚书的盛名啊!

性直如弦,铁面无私。上敢犯颜直谏天子,下敢当朝剑指三公。乌衣门第人似仙,权势逼人不敢言。

思及此,众官员立即哭丧着脸,心中盘算如何才能从这位‘颜尚书’手底下死里逃生。甚至有的官员嚎哭如狼,被拖到一半又挣扎回来扒拉着程藏之的乌皮靴。

哀求哭喊道:“颜尚书,小人家中上有四代老人,下有三代幼子,都等着小人呢!”

程藏之耐心十足道:“前儿个,我刚抄了国子监祭酒董围的家,他家四世同堂。顺带夷平董家十八代祖坟。”

另一人不肯放弃生的机会,继续求道:“大人!金州之所以敢欺上瞒下,全是李刺史的主意!小人等无辜!”

程藏之看了眼在长身玉立风雪之中的颜岁愿,道:“《大宁律疏》,一人犯罪当坐五人,一府长官犯罪,当连坐整府。律法如铁,彰明较著,一断于法。”

闻言,那人面如死灰。竟用一种淬了剧毒的目光看程藏之,恶毒道:“什么刑部尚书!颜岁愿你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谁不知道,你弑父夺军权,才被逐出中宁军!若非是颜庭大将军含仁怀义,你能再度入朝为祸朝廷!”

末了,那官员狠狠啐了口唾沫。而后,被赵玦拖走。

颜岁愿岿然如山,好似不曾听过此等诛心之言。只是默默站在风雪之下,仍风雪侵袭,认认真真的监督侍卫羁押犯人。

心里无法愈合的伤骤然被人撕扯开,颜岁愿却感觉不到痛楚彻骨。

程藏之眉宇寒然,“赵玦,谁让你把人带走的。”

赵玦一愣,继而把那人提回来。

程藏之看着那人道:“你叫什么?说出来,我让你不必受牢狱之灾。”

那人杵住,既而缓缓道:“下官司户参军,曹教。”

玄色袍摆撩动,荡漾出圆弧,六合乌皮靴上的紫影浮光跃金。程藏之撩袍摆抬腿踹人的动作十分利落干脆,曹教被踢飞,一下子砸在数步之外的青墙。当即呕血,贴着墙沿跌坐阖目。

程藏之放下衣袍,姿态散漫惬意,弯弯嘴角,似笑不笑看着众人:“还有不想受牢狱之灾的吗?本官这就送他西去早登极乐。”

众人不敢怒不敢言。

颜岁愿微微垂下睫羽,他想,自己那枚铭牌赠对人了。但又可悲,原来很多事情已然在命盘注定。

待到一群人悉数下狱,佑安便来回话。

“公子,您点明要的薄册,我都拿回房了。”

颜岁愿微微颔首,飞鹤笄头上的雪片轻轻飘落。

程藏之目视着那片飞雪落在他发丝间,不肯融化,鸦青色间一点飞白。他快步上前,抬手拈雪似拈花,又问道:“你住哪间房啊?”